第12部分(第3/4 頁)
出口的標誌牌。既然沒有感情,倒不如堅持走下去,離開、到達、再離開,直至成為一名流浪者。
而且是國際流浪者,尚平指著嘉羽說,但你知道自己仍然有家,在最初的起點。
家是回不去的。嘉羽嘆口氣。所謂家,並不是一座城市或一間房子,任何地理的存在都依賴於人,所以家是人。當你因為要去向某處為見到某些人而興奮,你潛意識裡認為自己喜歡那個地方,其實當人去樓空,它對你來說不過是一紙地圖上的標籤而已。
每當我回頭望,總會萬般驚恐地發現,人們正以驚人的速度抹去我在每個生活過的地方存留的記憶。曾經就讀的小學已經夷為平地,校門口綿延百米的小商販作鳥獸散,隨之灰飛煙滅的糖人、冰糖葫蘆、洋片和爆米花再也回不來,這或許不值一提。而長輩的死去,朋友的離開,凍結了生活鮮活的一面,絲絲抽去我對家的依戀,總有一天,我心裡的那個城市會像其他地方一樣,蒙上厚厚的灰塵。
45。
梅紋握著手機躊躇不定,十個未接來電,都是望熙撥的。每當她準備接起電話,那個女人的聲音就悄然浮現,鬼魅一般在耳邊縈繞不去。五天四夜,足夠他們體驗望熙和自己曾經做的一切,也許還有更多他倆曾經憧憬過的事,那些美好的願望在五天四夜裡被各個擊破。她曾以為自己像大部分女人一樣優柔寡斷,然而這次似乎有所不同,既然無法原諒背叛,就徹底離開,越遠越好。
兩個小時後,她在一條破爛的,被低矮平房擠兌得扭曲的小巷盡頭找到了嘉羽。她不知道為什麼要見這個沉默寡言的人,時常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寂靜的氣氛甚至令人壓抑,而且他並不關心她的事,他有自己的世界,他僅僅是出於善良而儘量不去拒絕一個失意者的要求。梅紋想,對任何人,嘉羽大概都會如此。
然而她必須來,與其在那間小屋裡做困獸之鬥,還不如找到可以傾吐的物件。更重要的是,嘉羽註定是個守口如瓶的人。
於是她來到這個隱蔽的小院落,見到滿身酒氣的嘉羽和尚平。即使在微醉的狀態下,嘉羽仍然很有風度地為她開門,介紹她和尚平認識。家裡煙霧繚繞,日光燈晃得人眼暈,收音機里正放著兩天前梅紋還在主持的節目。
哦,這就在咱們家附近。尚平聽到廣播裡的交通肇事資訊,扭頭對嘉羽說。你以後騎車出去還是多加小心,這一帶很多地段都在挖坑蓋房子修路,路況很差。
嘉羽神情遲鈍地點點頭,然後問梅紋,所以,現在我們去哪裡?
46。
最後總會這樣,開著車毫無目的地在街上轉,看著行人漸少街燈變亮。美國小城的街道遠沒有這裡光鮮,人們入夜後就躲進家裡,坐在電視前,捧著大袋小袋的薯片看肥皂劇或者比賽直播。各式各樣店鋪招牌因此高傲地獨據路人的視野,那些店名多以人名命名,一路開下去彷彿英文百家姓展覽。他時常想到如果原汁原味地翻譯成中文一定很有趣,比如Domino's Pizza成了董記披薩,Margarita's Restaurant就是馬家餐廳。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長篇連載 那不勒斯的九月(34)
而這樣的開懷時光並不多,嘉羽自認不是一個能夠自娛自樂的人,更多的時候他只是有意找藉口離開家,去最遠的超市買東西。而後百無聊賴地沿著街道朝前開,記住一些地名和路標,在陌生的加油站停下買咖啡,和開長途貨車的司機聊天。
有一天,他開到一片湖泊邊上,看到白色的船體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光彩奪目。他停車下來,穿過氤氳籠罩的小徑,獨自走向碼頭。
空氣越來越溼潤,他甚至可以嗅到魚腥的味道。他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板走到碼頭的盡頭,視野豁然開闊。一艘巡邏艇遠遠開過,聽不到馬達聲,只見探照燈平緩地滑過湖面。光柱掃過近旁的時候,嘉羽看到粗大木樁上的年輪和遠處草地上成排的座椅。他想象著,在陽光充沛的秋日午後,這裡應當填滿成群的遊人,孩子們在草地上嬉笑著扔飛盤和棒球,父母靠著躺椅邊曬太陽邊注視著孩子,情侶牽著手緩緩走遠,所有人都心滿意足。
有飛機閃著紅燈劃過夜空,那是在美國常見的支線航班,以窄小而轟鳴的座艙聞名。他曾經坐在上面飛過達拉斯的黎明、明尼阿波利斯的黃昏和波特蘭的深夜。它們似乎永遠不能爬得更高,卻給乘客們近距離觀察這些城市的機會,阡陌縱橫的道路,甲殼蟲般的汽車。嘉羽從未想過會在這些地方終老一生,它們不過是喘息之地而已。此刻的他,只想乘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