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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連載 那不勒斯的九月(32)
坐在馬紮上,點上煙,東一句西一句地閒扯。嘉羽看著那輛氣息奄奄的單車在師傅的手裡漸漸恢復元氣。它像極了從前的那輛單車,線條簡單粗糙,勾勒出同樣的氣派和陽剛,還帶著與世無爭的不屑。為了應付龐大的大學校園,高中畢業時嘉羽去火車站辦理託運,讓那輛車一路相伴到達這座城市。起初別人聽聞,無不聳聳肩表示不可思議,九月則說,原來你有這麼強的戀物癖。
跨上單車回家,周圍的景緻似乎帶上些與往日不同的瀟灑。在這難得的好天氣裡,嘉羽想起做出回國決定的那天,在美式中餐館吃完晚飯,fortune cookie裡的字條上寫著:You will h*e good luck in your personal affairs。
這是第一次,他願意相信,fortune cookie是能夠給人帶來幸運的東西。它不是簡單的字詞,而是預言,我們可以回去,故事可以重演。嘉羽翻開錢夾,字條還安穩地躲在駕照後面。或許九月說得對,我真的有戀物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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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平說他有上班焦慮症,每到星期天太陽落山,他便惶惶不可終日,在屋裡前後踱步。嘉羽正在望著停在門前的單車心神盪漾,突然說,不如我們去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在九月出現之前,是他和尚平心中的聖地。第一次划拳,第一次喝醉,第一次抱頭痛哭,都是在這裡。入夜後,酒館灰色外牆的硃紅大字〃Napoli〃淡去了光彩,把熱鬧留給門裡喧譁的人們。據說,店老闆是那支歷史悠久的義大利足球隊的鐵桿,大約是受了馬拉多納的影響,天藍色的球衣和老馬的比賽照片掛滿牆壁。但這裡並不同於美國的體育酒吧,沒有電視、檯球桌或者漂亮的女招待,大家只是各自圍著小圓桌,喝著小酒,燒烤的煙霧瀰漫其間。
軍訓的夏天,他們時常在寢室熄燈後溜號,騎單車直奔這裡。遠遠看到燈火輝煌,桌椅漫延到街邊,心裡就格外踏實,旺盛的荷爾蒙和枯燥無味的訓練使他們急於逃脫,哪怕僅僅是一兩個小時和幾瓶酒也足夠。
更晚的時候,鄰桌的客人不斷散去,門外樹下靠著的單車越來越少,空間大了,心變得敞亮。酒勁上來,尚平喜歡講自己的故事,評書一般斷斷續續。對他來說,有些話就像告解,只有在特定的環境下方可開口,那不勒斯便是他的聖母院。
也許是那個懷舊老闆的慣例,夜半的酒館總會放那首'把悲傷留給自己',劣質的音箱使陳昇的嗓音愈發粗厲,高音處甚至有些失真。可是,嘉羽覺得這樣的聲音反而真切,去除了偽飾,緩慢深沉而又飽含感情,擁抱著深深的內在。
謙卑之心讓嘉羽相信,自己並不能聽懂其中的深意,它們提供了太過寬廣的世界,他沒有去過的世界,所以不如簡單地說喜歡那些歌詞的表象好了。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
既然你說留不住你
無論你在天涯海角
可不可以你也會想起我。
不知是陳昇的歌還是尚平的故事讓他聽得入神,嘉羽只是坐在那裡安靜聽著,喝著啤酒,覺得歲月美好,時間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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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昔。嘉羽和尚平撿了不惹眼的桌椅坐下,上下打量酒館裡的每個角落,像是新來的客人。年紀輕輕的學生,三三兩兩走進來,高高瘦瘦,肩上揹著書包,明天還有艱深的課程和難以應付的作業題。嘉羽說,我們當年也總是這樣一副迷茫狀麼,真同情他們。
可是同一間教室,除了老師,一樣坐著漂亮的女生,他們有選擇讓時間加快的權力,尚平笑著說。
長篇連載 那不勒斯的九月(33)
我們應該回學校看看,嘉羽建議道。他清楚地知道數次站在校門前的躑躅猶豫,其實是自己的膽怯和逃避,他害怕面對陌生感。作為校園裡曾經的主角,嘉羽所不能接受的,恰恰是這局外人的身份,遠遠觀望而無法參與。
下個週末吧,說不定還能混場球踢。尚平面露興奮。
尚平的肯定讓他感到踏實,彷彿自己是被說服的一方。
週末總是最難熬的,尚平說,有時還不如工作日,起碼能看到滿屋子的人們在忙碌。可能因為對這個城市太熟悉了,所謂日新月異,也許是給像你這樣的人來體會的。
嘉羽放下酒杯點點頭,,他說,一旦離開家,人就不應該長久地留在某個地方,因為沒有歸屬感,身處的環境也就變成了拗口的地名,變成了高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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