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磚套房。那是醫院中上層幹部和有來頭的人的華居。最令人羨慕的是各家有獨立的廚房、飯廳。院內還有茉莉、月季和小蔥、蒜苗並生共榮的花壇。隔著正南方的食堂廁所、豬圈澡堂,東南角是一座有兩個天井的大院,住了十多戶一般職工,雖說共用廚房廁所不方便,畢竟是正二八經的居家住房。據說有兩三家青磚套房的主人常年空鎖不住。童媽媽不敢奢望,能在平房大院中調出間堆雜物的就謝天謝地了。
童媽媽不斷地找書記、院長哭訴、求情。他們終於答應再研究研究。幾天後,尚家泉把童媽媽帶到產科病房邊,一道從沒開過的小門前,笑嘻嘻地說:“我幫你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才給你爭取到這間屋子。小是小點,一個人夠住。上班也近。”
童媽媽謝了她,接過鑰匙,開啟門。令人作嘔的臭氣、黴味,撲鼻而來。空蕩蕩的小屋沒窗戶,裝了一屋子的蛛網、塵土、垃圾。進深只有丈把。寬僅夠放張床。後來才知道這是停過難產死者的停屍房。大醫院叫太平間。
童媽媽請工人在門楣上和後牆敲掉幾塊磚,讓空氣對流。找了些木板、磚頭、舊板凳,把2尺多寬的舊病床拼成一張4尺多寬的大鋪。把自己的唯一家當,一口補得面目全非的大皮箱從值班室搬過來。揀了一張廢棄的藤椅綁紮好。總算有了個安身之處。
媽媽給童童留了一瓶開水。童童提到澡堂衝成溫水,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上乾淨背心,喝著媽媽留的冷稀飯下泡菜。媽媽說:“蕭克武來催過幾回了。你準備哪天走?”
“明天吧。”
“藍伯母要給她藍瑛帶東西。瑞琥家也要給瑞珀帶東西。還有夏家那個小妹,天天來問你好久回來,說她安排工作了,就在璧縣蓮花礦區。”媽媽說:“她才多大?就安排工作。”
“快滿17歲了。”
“才16歲呀!”媽媽感嘆道:“16歲就工作!也難怪,人家成分好,軍屬。姐夫是大官。”
童童心裡一下煩亂起來。明天走?後天走?聰聰帶異香的手絹,分別時盛著晶亮淚珠的月牙凹。明晚的約會;嬌憨可人的藍瑛,潤白如玉,美豔如花的笑臉;夏翔甜美的歌聲,輕盈的身姿,脈脈深情的桃花眼,一併湧上心頭。
媽媽見童童皺著眉頭,心神不定,想他一定是捨不得走。自己也捨不得他走。一時無語。兩娘母一個坐在床邊,一個坐在破藤椅上,相對無言。悲苦之情溢滿斗室。
“不想走就再拖幾天吧。”媽媽下決心承擔後果,說:“半夜過了,睡吧。”
媽媽到值班室去了。童童在蚊帳裡翻來覆去,不知幾時睡著的。突然被一陣訓斥聲驚醒,睜眼見氣窗明亮刺眼,翻身起床,開門見尚家泉站在凋敝的葡萄架下,一手叉腰,一手指點著產房,高聲怒罵:“你個反革命婆娘!狗日的老右派!死不悔改!倚老賣嘬!抗拒改造!說你兩句就砸東西。你老虎屁股摸不得?老子今天就要跟你摳出血!……”
童童估計是在罵老母親,跑進產房,見媽媽和陳豔潔正在拖地板。撮箕裡裝著掃起來的碎玻璃瓶。媽媽氣得一臉通紅,雙眼含淚,渾身打顫。
陳豔潔告訴童童:“尚家泉看見盧媽在給產婦沖洗會陰,很不高興,質問盧媽換班咋個不透過她。盧媽拿沖洗液失了手,瓶子摔了。”
尚家泉是童童的同班同學,童童是文娛委員。她想參加演出,追著童童叫哥哥,其實她比他大兩歲。同學們都知道她愛巴結老師、欺負同學、拉圈子、扯是非、外號“喪家犬”。這雅號一直隨她進醫院。是那個人,直呼“家犬”,甚至叫“狗”,她也不生氣,聲喊聲應。不是那個人,喊了,狗是要咬人的!
她家庭成分小土地出租。成績中下,入興盛縣衛校,一年半後,學校停辦。找關係進了城關醫院。到縣人民醫院婦產科進修了半年,嫁了個公安兵。吳仁興叫她當了婦產科主任。她只上門診班,開開化驗單、入院證、不值夜班、不接生,每週到病房來一兩次,逛逛,找茬訓訓人。沒啥技術,也沒啥業務。盧岫瑛來了,產婦、病人都湧到病房直接找“童師母、盧老師”。接生員們都是盧媽的學生,連科班出身,剛調來的陳豔潔,都聽盧媽的。她這個主任心裡真不是滋味。但她曉得,有共產黨的領導,有強大的無產階級專政,一個右派分子,反革命婆娘,還不是小菜一碟!
童童掙脫媽媽和陳豔潔,衝到院子裡,喊道:“尚家泉!你給我站住!你憑啥欺負人?我老母親快60歲了,手有風溼,吃飯還經常摔爛碗,筷子都拿不穩。你憑啥子……”
沒說完,吳仁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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