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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呢牛角扣外套,沒了卓正揚的護航,這美人頓時令他那顆衰老的心重新期待地跳動起來。
“多謝。”
她看何祺華身邊的辛媛,殷勤佈菜,服侍周到,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樣,心下洞明,覺得自己前一陣子的耿耿於懷真是十分可笑兼無謂,但立刻醒悟現在這種心態更滑稽——呵,原來我也需要優越感,需要證實了辛媛並不值得卓正揚愛才可以理直氣壯地同他交往下去。
卓正揚。原本想到他只會心口發燙,現在卻是整顆心都縮在一起發痛。中午那一場算不算吵架?她不知道,只是他已經不再想去“看電影”,大概離對她失去興趣也不久了,更別提他對婚姻的強烈抗拒,一句“我暫時不想結婚”能夠說明太多事情。
她覺得自己並沒有看錯,卓正揚一開始就只是想要佔有她罷了!多少甜言蜜語,不過是為了哄她心甘情願。而她居然還真的十分受用,鴕鳥般埋入沙土中,寧可悶死,不願面對現實。
現如今她的劣性又在卓正揚的放任下漸漸抬頭,以銳不可擋之勢,撕破層層偽裝,搖旗吶喊,威脅著要讓卓正揚看清她的真面目,不過是個脆弱多疑,又妄自尊大的平凡女子。尚未陷進去之前,她已經對卓正揚表明自己愛慕虛榮又反覆無常,但男人大約是聽不進去這種話的。交往以來她也小心翼翼維持氣度舉止,不願意過早被打回原形。但是隻要稍加撩撥,本性就暴露無疑——她和沈西西唯一不同,不過是一個透過旁人聚焦自己,一個透過自己聚焦旁人——她就是這樣無能為力地看著自己如何在強光下掙扎狼狽,醜陋而虛偽。
何祺華看她慢慢品嚐面前的珍饈佳餚,似乎神遊天外一般。她的神態,她的舉止,已經和十年前大不一樣。以前的她多麼敏感易怒,又用囂張跋扈來掩飾,蹩腳得令他心痛——那才是真正的薛葵。他要讓真正的薛葵回來。
“我還真是老了。”何祺華自嘲,“今天心血來潮,同人打了幾桿,按了兩個小時才恢復過來,真是不認老也不行。葵葵,你說呢?”
“哪裡,”薛葵輕聲曼語,“我記得您以前特別喜歡唱一首歌,革命人永遠是年輕。”
大家都誇薛葵會說話,沈玉龍立刻覺得外甥女的書沒有白念,這大學生,應對作答就是有本事,正要誇她兩句,電話響了,他出去接聽,是地稅局的戚自強,他一面應付著一面走,無意中旁邊包廂的門開了,看見卓開的卓總同格陵市商業罪案調查廳的張警司正在吃飯,於是互相點了個頭示好,又繼續同戚自強斡旋——戚自強同人在洗腳城捶骨,叫沈玉龍也去,當然也就是叫他去買單。到了年底,稅務上面的事情哪個老闆敢不陪著小心。
“好的,好的,好的,我馬上來。”沈玉龍爽快答應,重又進來包廂,想著滿座的人,他也很難同何祺華說上幾句話,還是應付戚自強比較著急,“何老,這戚處說是有緊要事,我得立刻趕過去,你看……”
“是嗎。”何祺華伸伸手,示意他把電話拿過來,“我來聽聽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喂,戚處嗎,我是何祺華。……哈哈,託福託福。……這就是有天大的事情,吃完飯再談,行不行?……嗯,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再見。”
他把電話還給沈玉龍。
“行了。過兩個小時再去,他們一時半會也完不了。”
“哈哈,那就聽您的了。葵葵,吃這個羊肝,對眼睛好。”
沈玉龍心想萬幸,否則他走了,葵葵肯定不會願意和這些人坐在一起吃飯,她有知識分子的通病,太清高,看不起生意人滿身銅臭,以前叫她出來玩,她也總是繃著臉,活像玷汙了她的書卷氣似的,不然就笑得極假,純粹應付。殊不知出來吃個飯唱個歌什麼的,也就是娛樂一下,在座哪一個的年齡不是足以做她的長輩了,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可這只是老伎倆。何祺華借戚自強使力,把沈玉龍調開,又要做的刀切豆腐兩面光,叫人看不出什麼破綻。眾人安安樂樂地吃完這頓飯,談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薛葵同辛媛兩個人雖然同為女性,但並沒有怎麼交流,席間有人問起為何薛葵近年來都不出現,她只說是學習太忙,於是又有人批判起這教育制度之不完善,女人就不應該有博士研讀資格,免得在實驗室裡消耗青春。薛葵笑而不語。飯後沈玉龍開悍馬送薛葵回宿舍,他的駕駛技術太差,怕轉彎倒退之間刮花了車,就棄車和薛葵一起慢慢地走進去,在樓道里又硬是塞了一疊錢給她,要她喜歡什麼就買什麼,別苛著自己,薛葵當然是千恩萬謝,又問了一番姬水家裡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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