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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方剛捱過刑,雙腿無力,一下子栽倒在地。身後那人還待痛打,錢彬揮手攔住:“本侯爺還會跟個痴人一般見識麼?”他盯著呂方的眼神如貓戲鼠,“呂方,你手無縛雞之力,一個尋常武夫便能碾臭蟲般碾死你,但你卻順順當當地進了京,你不奇怪麼?”
呂方顫巍巍地自地上爬起來,老老實實地道:“是有些奇怪。”錢彬的臉上閃著光,道:“西門統領早就報來了訊息,有個姓呂的書生要進京告我,那時候本侯還不大在意你這號人物,後來又得報,你這廝竟一路連破了幾個黑道人物的攔阻,連雞鳴、狗盜那幾個狗才都喪在了你手裡,本侯才覺得你好玩兒。”這一口京片子脆生而慵懶,顯出跟他那英挺相貌不配的頑劣來。
呂方依舊冷冰冰地盯著他,道:“好玩兒?”
“你不愛玩?”錢彬很遺憾地搖了搖頭,“人活著不就是圖個玩圖個樂麼?萬歲爺就好玩兒,本侯也好玩兒,這才有幸給萬歲建那豹房,陪著萬歲玩……多少年了,朝廷的公侯將相見了我都要全力巴結奉承,你一個窮書生居然敢來告我!嘿嘿,這豈不好玩兒?更好玩兒的是,西門鈞那小子拿著雞毛當令箭,搬出了‘東俠踏嶽’來擋你,而你,居然說反了墨無極那廝!這事著實轟動了江湖!”
“這簡直是好玩兒之極!”錢彬臉上光彩越來越勝,仰頭大笑一陣,“本侯才發了話,黑白兩道,誰也不得攔你!不但不攔,還要好吃好喝,一路接你進京!只因本侯改了主意!”
他說著雙眉一揚,挺身站起,冷哼道:“朝裡面多少人想打本侯的主意,當我不知道麼?我早就盼著有個人來告我,好給那些鳥人些顏色看看,可惜那些鳥人全將滿肚子花活窩在心裡,嘿嘿,楊關毅多年來要整我,眼下死了。柳峻跟楊關毅勾勾搭搭,眼下也給關了,正好你又跳出來告我,好啊,本侯正好拿你立威,讓天下看看,你們這些雞零狗碎的傢伙跟本侯作對的下場!”
廳內諸多錦衣衛全陪著錢彬大笑起來。呂方卻默然立著,一言不發。待那些人笑夠了,他才哧哧兩聲冷笑,一字字地道:“你立不了威!你會伏法!”
不知怎地,這個文弱書生淡淡的一句話竟讓錢彬驀地覺出一陣心虛,幾乎是平生第一次,讓他覺出一陣無從著力的虛軟。
錢彬擰起雙眉,冷笑道:“法?你信王法?”呂方道:“我信王法,我更信天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那股無從著力的虛軟又瀰漫過來,錢彬猛地吸了口冷氣,鼓氣喝道:“天網恢恢?本侯就是天!官做到本侯這個份兒上,早就無敵於天下了。”他一笑,身周那些錦衣人忙跟著大笑起來,四下響應的笑聲甚有氣勢。
“你不是要看看天理嗎?”錢彬給這些響亮的笑聲增添了無盡的底氣,大叫道,“好,高天你帶他去見識見識咱錦衣衛的天理。”狂笑聲中,錢彬站起身來,拂袖而去。轉身的一剎那,他的眼角瞥見呂方依舊沉穩地戳在那兒一動不動,臉上似乎還掛著一絲冷笑。這種沉穩讓錢彬的笑聲稍微虛軟了一下,心底閃過一念:“這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也不知過了多久,呂方才醒了過來,慢慢地才看清,自己早被人拋在了大街上,又覺渾身溼漉漉的,原來已給冷水淋得淨溼。想來是高天一夥將自己打昏之後淋了冷水,拋在了此處。
他掙扎著站起,只覺身心俱痛,尤其是心底的痛,那是一種心志裂碎後的慘痛。他歷經萬險地遠道而來,甚至別離心頭愛侶,進京告狀,這時卻忽然發現,根本沒有一個地方能讓他告狀,甚至那盞明燈,滿心期盼能給自己和天下人作主的柳青天也給抓入了大獄。
想到楊知府在黑沉沉夜色裡向自己跪倒的身影,他心內就是陣陣的慘痛:愛女遠行,生離死別,但楊知府不拜照顧愛女的譚英揚,卻給我呂痴叩頭,這一跪實是重逾泰山啊。
一股怒火噌地躥上頂門,他仰天大罵:“錢彬,你這狗賊……自古大奸,都只能逞兇一時,任你如何兇蠻殘暴,也必有惡貫滿盈之時……”痛罵良久,才發覺自己早已不在錢彬那陰森而廣大的豪宅附近。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在無邊的夜色裡踉蹌前行,一邊走,一邊口中喃喃地大罵著。
矇矇矓矓地,只覺有幾個人影圍攏了上來,呂方裂開胸前襟袍,哈哈狂笑道:“狗賊!你們要立威麼?呂某無智無勇,卻有一腔熱血,這便來吧!”幾道黑影默不作聲地飛快圍攏過來,一人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呂方拼力掙扎,那人忽地在他耳邊低喝一聲:“呂兄莫急!咱們是都察院的。”呂方心內一亮,也停了喊叫。那人架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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