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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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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探春領頭開篇的詞意來看,借花寫人,亦無自況之筆:

斜陽寒草帶重門,苔翠盈鋪雨後盆。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消魂。

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謂縞仙能羽化,多情伴我詠黃昏。

“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豈是探春的寫照?結句“多情伴我詠黃昏”,是寫他(她)而非寫己甚明。再如黛玉的“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明是譏嘲刻薄別人,豈有如此“自寓”之理?餘可類推,不必備舉。

那麼,這六首七律,究應如何解讀領會呢?

拙見以為:六首詩名以海棠為題,實皆詠歎湘雲一人,湘雲才是海棠社的“主題”。如此說,或有質疑,未必同意。何以解疑?關鍵只在寶玉那首詩,最是先要讀懂。其詩云:

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

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

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遠笛送黃昏。

這首詩,就是字面詠海棠,句裡詠湘雲。但欲證此義,還須與香菱的第三次詠月之句合看——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

博得嫦娥應借問,何緣不使永團圓?

試看兩詩,字字呼,句句應,一絲不走。影,冰之形也;魄,玉之魂。砧,兩處相同;笛,雙吟一致。曉風之愁何謂?即“雞唱五更殘”,寶、湘二人先後遭難,被迫分離,時在“曉風殘月”之境況中。宿雨,又即菊花詩中“昨夜不期經雨活”之關聯語也,謂湘雲在苦難中幸獲絕處更生。“獨倚畫欄”,正即“紅袖樓頭夜倚欄”,尚有何疑!?至結篇一句,“清砧遠笛送黃昏”,則是嗟嘆千里之外,遙念離人,驚秋砧而懷故舊;無以排遣,長笛抒念——而此笛聲遠為水上漁者所聞,因而牽動了寶、湘船上重逢的傳奇悲喜劇——無一句是泛詞虛設也。

於此,又會有問者:既然是詠湘雲,怎麼頸聯卻先出來“太真”“西子”二喻呢?豈非“文不對題”了?殊不知,這正是烘雲托月、實賓虛主之手法。出浴楊妃,其影也;捧心西子,其神也。此正以釵、黛二人旁襯湘雲,亦即正是“兼美”一義的點睛之筆了。如果拘看了那兩句,以為是寫釵詠黛,那麼下面的倚欄砧笛,就無一字貼切了。

這個關鍵若已明白,則“胭脂洗出”等句,唯有湘雲足以當之,一通百通,無復滯礙。此外也只有黛玉的“偷來梨蕊”、“借得梅花”是取笑、譏誚湘雲的語調,更無別解可言了。

讀懂了寶玉的詩,則探、釵、黛三人的詩亦即可解。綜合其要害之句意,計有以下令人震動的“隱”跡可尋——

第一,湘雲落難之後,為保自己的節操,不為邪惡所辱,曾將衣服密縫,不可解卸,證據是“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黛)。其次“莫謂縞仙能羽化”(探),也半露此情。

第二,她以節操的純潔作為答報寶玉的真誠信誓,所以屢有“花因喜潔難尋偶”(湘)、“玉是精神難比潔”(探)、“欲償白帝憑清潔”(釵)等句反覆詠歎。而“縫縞袂”正是為保身的手段。

第三,她是死裡逃生——死而復甦的倖存者。“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釵),明寫湘雲在難中拒施脂粉,欲圖自盡,而幸被救活:“招魂”(釵)、“羽化”(探)二處語義最顯。

第四,此可與菊花詩之“昨夜不期經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寶)合看,語義尤為顯明。是以,此處又云“苔翠盈鋪雨後盆”(探)、“宿雨還添淚一痕”(寶)。兩詩呼應,皆非泛設閒文。

第五,湘雲在難中是被幽囚在一樓閣裡,故有“獨倚畫欄如有意”(寶),“倦倚西風夜已昏”(黛)之句。

然後,再看湘雲自詠的二首,那就更為意趣隱耀、處處照應的妙筆了。“自是孀娥偏耐冷,非關倩女亦離魂”——曾一度死去,“離魂”與“招魂”相對應也。“耐冷”與“喜潔”詞異而義通也。

此外仍有二義可言:詩中屢有“默默”、“嬌羞”、“不語”等句意,應是湘雲於災難中不屈之表現,即拒絕交談,不出一語。與自縫縞袂為相應,堅毅自全,可欽可重。

至“蘅芷階通薜蘿門”之所指,分明是自言聚首大觀園時寄居蘅蕪苑,而日後播遷,竟至於郊西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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