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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別樣”真是一個獨特的形容詞,它本身就很“別樣”——什麼也沒說,卻信服地令人領會了那種與眾不同的、而又找不到合宜而懇切的話來表達衷懷的讚美,只能說:哎!果真是與眾不同,無與倫比!
《紅樓夢》之紅,即她的真美,就正是“別樣”的紅,簡直無法形容,沒有一個切當的字眼可以用得上。那麼,我們自然就會不斷地追尋這個“別樣紅”的各種緣由、因素,究竟是什麼神奇的奧妙,竟使得這部“小說”(其“說”不“小”呀!)如此地奪人眼目,更令人嘆為一萬部書也比不上她這個“別樣”?荷花的紅,本來已與桃花、杏花、牡丹紅、石榴紅……“萬紫千紅”不同了,偏偏又加上那清波麗日的上下照應,這個“紅”可就太“別樣”了!楊萬里是個大詩人,連他也沒“辦法”——大約是“想了半日”,也沒個道理可言,就只好拿了一個“別樣”來“繳卷”。詩人畢竟是智慧之士,他不去“參死句”,也更不替人立什麼條條框框——讓各人去體會那個“別樣”吧,誰若能為荷花的紅做出一個科學分析和定義,自然他比詩人就更有學識和才幹了。我們期待眾多專家學者來“解讀”的是荷花的紅,當然更是《紅樓夢》的紅。
或許會有人解說:文學藝術,不是已由大家認同要有“個性”嗎?如今這個“別樣”豈不正是“個性”之義?若問及此,卻又不可混為一談,因為“個性”只是個生理、心理科學性的名詞,而“別樣紅”卻不能等於“個性紅”。“別樣紅”是說《紅樓夢》這部著作的內容、意義和藝術成就是異乎尋常的。她的文采之美,她的超凡邁俗的鮮活之氣,那一種人間的情緣和詩詞境界——遠遠望上去,就全與眾不同。這也許可以叫做“個性”,但絕不是“個性”所能表達的風光景象。
說來說去,那個“別樣紅”,是找不到十分理想的“代詞”的,詩人楊萬里之所以選定了它,定非是草率漫然“湊字”的緣由。
這本小書,雖然題了此名,一點兒也不是要“破解”這個神奇奧秘,只是想提醒同好者,我們應當致力於領會這“別樣紅”之可喜可貴,因而共同尋究其種種來由與因素,認識這是中華大文化的一項不可忘掉的研討課題。
乙酉六月中草草寫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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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別樣紅》是《紅樓奪目紅》的姊妹編,但問世遲了,這並非寫作的緩慢,只不過是目壞益甚,字跡難認,以致錄入的工序拖得倍於尋常了。書稿大約多半寫於甲申,次年乙酉也有少數續作。而此刻寫序,已是丙戌之秋,正在閏七月之間。
如今,讓我就《紅樓別樣紅》這個書名的意義和感想在補充幾句。
南宋四大家楊誠齋的名句,寫得讓人喜愛。他說“荷出(不是‘綠’)波”;曹子建寫《洛神賦》,他不言紅而反雲綠,然而其別樣之紅也,卻又不寫而自見。這麼一比,倒覺得誠齋之句落於正筆,反遜了子建一籌。
然而,問題卻並非糾聚在紅與不紅之上,而是那個“別樣”,方顯示出誠齋到底不同凡響,他創造了“別樣紅”這種超群的詩句,詠花大都色紅,紅不少見,然而少見的是“別樣”之紅。而荷花之紅與那些名花之紅都不一樣,因此,我很喜歡這個“別樣紅”,她比較蘊藉,稍有厚度,不那麼張皇——紅是不錯的,但不帶強光濃豔。究其實,“紅樓”之紅,不拘如何,總是真美的,好比老杜愛黃四孃家的滿溪之花,“可愛深紅愛淺紅?”真令人不知是深些好看還是淺些好看——這是無法強行“稱量”美醜高低的,再往根上講,奪目之紅,正因她是別樣——若千篇一律,千人一面,那根本不存在什麼“別樣”,那她又靠什麼來“奪目”呢?
雪芹的《紅樓》,一部奇書怎麼看也是紅得讓人觀玩不盡。還有一點不可忘掉:誠齋詠荷,說的是“映日”的荷花才有“別樣”之紅;我則為之指出:“紅樓”之紅,卻不單靠映日,她映月也紅得“別樣”,風中雨中,雲裡霧裡,她紅得總是那麼與眾不同,所以“紅樓”之“別樣紅”是無所倚無所待的。她是自己的“一生愛好是天然(《牡丹亭》名句)”,她的真紅是內在而外照的,又何必乞靈於自身以外去物色乎?
《別樣紅》的內容與《奪目紅》相差不遠,都是重讀芹書的新領受、新思量,而且又都是以感悟為主的新收穫。紅學的研究不單靠什麼資料,即所謂“證據”,讀芹書者而有所會心的都識此理;所謂“考證”,其實也是邊考邊悟,邊悟邊考;悟中有考,考中有悟。假若有人想要打出“有一份證據說一份話”的牌子來,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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