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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看小丫頭,“生得有幾分水秀”,怎麼叫“水秀”?查《漢語詞典》,有這詞條嗎?
紅學專家有誰註解了?愧已不能查證實情。總之,如果把女兒與水的關係簡單淺薄地理解為“色情”範圍內的事,那可就太糟糕了。
大觀園以水為命脈——沁芳溪“繞堤”柳翠,隔岸花香,全在寫了一個“水”景!鳳姐說,看著水眼也亮堂;老太太聆笛要隔水傳音;湘、黛中秋聯句,湘雲說:“要是在家裡,我早就坐船了!”聽聽這些具有詩才詩性的女兒們的喜水樂水,知水賞水,先明白曹雪芹的“靈性已通”,就在於“通”了水的靈秀之氣性。
詩曰:
紅樓文化水居先,秀色靈情氣最鮮。
解得鴻原蘊水,深情似水水如天。
寫於乙酉三月初四,燈下,88歲生辰
幻境曲文(上)
但尤其要者是內涵多少“隱去”的大驚大險,政治性事變所加於他家的災難,這些女眷的遭遇經歷,又不知是多麼可駭可愕,可歌可泣。所以,這組曲文是全書的第一關目,更是“探佚”的源頭,如江河之遠溯於崑崙,亦所謂“伏線千里”之心胸氣概也。
細分起來,這些曲子並非自導自演,單一聲口,而是頗有區別。表面像是警幻“提供”給寶玉而“新填”的,實則與她無多交涉。試看,那《引子》是作者雪芹的自訴“獨白”。以下兩支,也相似,但變形為寶玉的心聲了。這也證明,作者即怡紅,寶玉即芹圃。然後,如元春、探春之曲,則又變為她們的自白,一如戲文中的代言體(代那角色而發聲設語)。這種曲詞的特點是語氣格外親切而沉痛,字字出自肺腑胸臆。
再看(聽)下去,則又變為“局外人”的旁觀、評議、感嘆的文體了。如對湘雲、妙玉是如此;對迎、惜、紈、鳳等也大致類同:既非為“寶玉”自擬或代擬,也異於各角色的獨白自訴——這該是警幻之言了吧?當然,實在是作者筆到此時此處,不自禁地“忘”了這個仙境賓主和歌伎的“立足點”,而自己“出面說話”起來了!
在這連頭帶尾十四支曲中,有易讀易解的,不煩多話。有幾支是耐人尋索的,也就引發了不同的讀法講法;最重要的就是隱指釵、黛、湘、妙的四人之詞,確是很多歧見,各行其“是”,雖說談不上是什麼爭論,卻也增添了疑難待決的程度。
《枉凝眉》怎麼講?只先說這三個字的曲牌名,就有點兒猶豫了。有人徑直地把“凝眉”等同於“顰眉”,是愁眉緊“鎖”,是黛玉的“顰顰”的特徵——因此這支曲只能是詠歎寶黛“奇緣”,不得別解,云云。
是這麼樣的嗎?
拙見以為,恐怕不然。“凝眉”與“顰眉”不可混為一談。
“凝眉”是望遠馳思之意態,即一心一意地盼望而“凝想”也,即深深懷念而難忘也。這與“愁眉淚眼”是有畛別的,而黛玉只是“眉尖若蹙”,時常“自淚自幹”的,這不叫“凝眉”。
“問題”的關鍵是那麼解釋的人錯把此一“凝眉”者當成了一個“女流之輩”,而不知領會此曲仍是代擬寶玉的心聲——凝眉的人,是寶玉,是說他刻骨銘心、日夜懷思牽掛。“一個是枉自嗟呀,一個是空勞牽掛”,最是明白無誤。他最忘不掉的是兩個人。
有人又說:那結尾說的“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這不是黛玉?還會有第二個?
我答:你忘了,寶玉對“眼前春色夢中人”是“盈盈燭淚因誰泣”——就是拐個“藝術小彎兒”,寫他自己的淚。只不過,他的淚不願當著人的面前而流(可以參看“平兒理妝”,他哭是獨自的,是要乘著連襲人也不在屋的那一刻而“痛痛地”滴淚的!讀《紅樓》需要一點兒悟性)。
其實,脂硯不是也早就說知與我們了嗎:“所謂此一書是哭成的!”難道這不是證明?難道只要“哭”就非得是林黛玉不成?
這支曲,易解的是“枉自嗟呀”,是黛,“空勞牽掛”,是湘——因她後來與寶玉遠別落於難中,故爾時時念之不能去懷。
又易解的是“水中月”,是黛,證明“冷月寒塘”,中秋月夜她投水而自盡,即“葬花魂”之謂。難解的是“鏡中花”如何與湘雲關聯貼切?
自然,“鏡花水月”,是早已有之的成語,雪芹可以巧借分用,求其自然現成;但若說“鏡花”之喻毫不貼切所喻之人之事,終為不能愜心而服人。友人劉心武先生主張這曲子是暗指湘、妙二人,與黛無涉。若如此,“水月”應喻觀音相,可切妙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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