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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廟內一切“皆絕好”了。
人們告訴我們,這座大廟在印度也廣有名氣。每年到了什麼節日,信印度教的印度人不遠千里,跋山涉水,到這裡來朝拜大神。我們確實看到了幾個苦行僧打扮的人,但不知是否就是從印度來的。不管怎樣,此處是聖地無疑,否則拄竹杖梳辮子的聖人苦行者也不會到這裡來流連盤桓了。
說老實話,我從來也沒有信過任何神靈。我對什麼神廟,什麼獸主,什麼linga,並不怎麼感興趣。引起我的興趣的是另外一些東西,廟中高閣的頂上落滿了鴿子。雖然已近黃昏,暮色從遠處的雪山頂端慢慢下降,夕陽殘照古廟頹垣,樹梢上都抹上了一點金黃。是鴿子休息的時候了。但是它們好像還沒有完全休息,從鴿群中不時發出了咕咕的叫聲。比鴿子還更引起我的興趣的是猴子。房頂上,院牆上,附近居民的屋子上,聖河小橋的欄杆上,到處都是猴,又跳又躍,又喊又叫。有的老猴子背上揹著小猴子,或者懷裡抱著小猴子,在屋頂與屋頂之間,來來往往,片刻不停。有的背上馱著一片夕陽,閃出耀眼的金光。當它們走上橋頭的時候,我也正走到那裡。我忽然心血來潮,伸手想摸一下一個小猴。沒想到老猴子決不退避,而是齜牙咧嘴,抬起爪子,準備向我進攻。這種突然襲擊,真正震懾住了我,我連忙退避三舍,躲到一旁去了。
我忽然靈機一動,想入非非。我上面已經說到,印度教的廟非印度教徒是嚴禁入內的。如果硬往裡闖,其後果往往非常嚴酷。但這只是對人而言,對猴子則另當別論。人不能進,但是猴子能進。難道因為是畜類而格外受到優待嗎?猴子們大概根本不關心人間的教派、人間的種姓、人間的階級、人間的官吏,什麼法律規章,什麼達官顯宦,它們統統不放在眼中,加以蔑視。從來也沒有什麼人把猴子同宗教信仰聯絡起來。猴子是這樣,鴿子也是這樣,在所有的國家統統是這樣。猴子們和鴿子們大概認為,人間的這一些花樣都是毫無意義的。它們獨行獨來,天馬行空,海闊縱魚躍,天空任鳥飛,它們比人類要自由得多。按照一些國家輪迴轉生的學說,猴子們和鴿子們大概未必真想轉生為人吧!
我的幻想實在有點過了頭,還是趕快收回來吧。在人間,在我眼前的獸主大廟門前,人們熙攘往來。有的衣著講究,有的渾身襤褸。苦行者昂首闊步,滿面聖氣,手拄竹杖,頭梳長髮,走在人群之中,宛如雞群之鶴。賣鮮花的小販,安然盤腿坐在小鋪子裡,恭候主僱大駕光臨。高鼻子藍眼睛滿頭黃髮的外國青年男女,揹著書包,站在那裡商量著什麼。神牛們也夾在中間,慢慢前進。討飯的瞎子和小孩子伸手向人要錢。小鋪子裡擺出的新鮮的白蘿蔔等菜蔬閃出了白色的光芒。在這些擁擠骯髒的小巷子裡散發出一種不太讓人愉快的氣味,一團人間繁忙的氣象。
我們也是凡夫俗子,從來沒有想超凡入聖,或者轉生成什麼貴人,什麼天神,什麼菩薩等等,等等。對神廟也並不那麼虔敬。可是尼泊爾人對我們這些“洋鬼子”還是非常友好,他們一不圍觀,二不嘲弄。小孩子見了我們,也都和藹地一笑,然後靦靦腆腆地躲在母親身後,露出兩隻大眼睛瞅著我們。我們覺得十分可愛,十分好玩。我們知道,我們是處在朋友們中間。獸主大廟的門沒為我們敞開,這是千百年來的流風遺俗,我們絲毫也不介意。我們心情怡悅。當我們離開大廟時,聽到聖河裡潺潺的流水聲,我們祝願,尼泊爾朋友在活著的時候就能透過這條聖河,走向人間天堂。我們也祝願,獸主大廟千奇百怪的神靈會加福給他們!
1986年11月30日離別尼泊爾前,於蘇爾提旅館
望雪山
——遊圖利凱爾其實,在加德滿都城內,到處都可以望到雪山。六天以前,我一走下飛機,就驚異於此地山嶺之多,抬眼向四周一看,幾乎都是高高低低起伏如波濤的山巒。在碧綠的群山背後,有幾處雪峰,高懸天際,初看宛如片片白雲。白雪皚皚的峰巔,夕陽照上去,閃出耀眼的銀光。
前幾天,在世界佛教聯誼會的大會開幕儀式上,我坐在主席臺上,臺下萬頭攢動,驀抬頭,看到遠處的萬古雪峰橫亙天際。唐人詩說:“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我想改換一下:“天際明雪色,城中增暮寒。”約略能夠表達出當時的情景。
又過了兩天,代表團中有的同志建議,到離雪山更近一點的圖利凱爾去看雪山,我欣然同意。我歷來對雪山有好感,但是我看到的雪山並不多。只在新疆烏魯木齊附近的天池看過兩次,覺得非常新鮮。下面是炎熱的天氣,然而抬頭向上一看,彷彿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