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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的世界中。碰巧我鄰座有一位講德語的中年男子,我連他的姓名、國籍都沒有來得及詢問,便熱烈地交談起來,三言兩語,彷彿就成了朋友。不知怎麼一來,我就講到了弗裡堡的沙利愛神甫已升任三省大主教。這一下子彷彿踏了我那新朋友的腳雞眼,他立刻興奮起來,自稱是新教徒,對天主教破口大罵,簡直是聲震車頂。我什麼教都不信,對天主教和新教更是一個局外人。我無從發表意見。他見我並不反對,於是更為興奮。火車在瑞士全國轉了大半夜之後,終於在弗裡堡站停了車。我不知道我那位新朋友是到哪裡去。他一定要跟我下車,走到一個旅館裡,硬是要請我喝酒。我不能喝酒,但是盛情難卻,陪他喝了幾杯,已經頗有醉意,腦袋裡糊里糊塗地不知怎樣回到了房間,納頭便睡。醒了一睜眼,“紅日已高三丈透”,我那位朋友彷彿是見首不見尾的神龍,消逝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我回到了聖?朱斯坦公寓,回想夜間的經歷似有似無,似真似假,難道我是做了一個夢嗎?
同使館的鬥爭
南京政府在瑞士設有公使館。當時最高階的駐外代表機構好像就是公使館。因為瑞士地處歐洲中心地帶,又沒有被捲入世界大戰,所以這裡的公使館儼然就成了歐洲的外交代表。南京政府爭取留學生回國,也就以瑞士作為集中地點。他們派來此地的外交人員級別也似乎特別高。駐瑞士使館的武官曾一度是蔣介石手下的所謂“十三太保”之一,後來成為臺灣海軍總司令的顯要人物。
我們在瑞士打交道的就是這個公使館。
我們於10月9日到了瑞士,當晚就坐火車趕到弗裡堡。第二天又回到伯爾尼,晚上參加了使館舉行的所謂慶祝*的宴會,到的留學生相當多,濟濟一堂,來自歐洲的許多國家,大有“八方風雨會中州”之勢。我在飢餓地獄裡已經呆了不少年頭,乍吃這樣精美的中國飯菜,準備狼吞虎嚥,大大地幹它一場。然而德國醫生告訴過我,人們餓久了,一旦得到充足的食物,自己會失掉飽的感覺。德國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就有不少人這樣撐死的。我記住了這些話,隨時警惕,不敢暢所欲吃,然而已經解饞不少了。
從這以後,我住在弗裡堡,不常到使館裡去。但是逐漸從老留學生嘴裡知道了使館內部的一些情況。內部人員之間有矛盾,在國民黨內部派系複雜的情況下,這是完全不可避免的。但是,使館又與留學生有矛盾。詳情不得而知,只聽說有一次一些留學生到使館裡去鬧,可能主要也是由於經濟問題。大概鬧得異常厲害,連電話線都剪斷了。使館裡一位秘書之類的官員,從樓上拿著手槍往下跑,連瑞士警察也被召喚來了。由於國際慣例,中國使館是屬於中國的,瑞士人不能隨便進去。因此請來的警察只能呆在館外作壁上觀,好像中國舊小說裡常講到的情況。這場搏鬥勝敗如何,我沒有興趣去仔細打聽。但是卻對我們產生了影響:我們於必要時何不也來仿效一下呢?
這樣的時機果然來了,起因也是經濟問題。使館裡有一位參贊原是留德學生,對我們剛從德國來的幾位學生特別表示好感。他大概同公使有點矛盾,唯恐天下不亂,總想看公使的笑話。有一天他偷偷告訴我們,南京政府又匯來了幾十萬美元,專用作救濟留歐學生之用,慫恿我們趕快去要錢。我們年少氣盛,而且美元也決不會扎手,於是就到使館去了。最初我們還是非常有禮貌的,講話措詞也很注意。但是,一旦談到了我們去的主要目的:要錢。那位公使臉上就露出了許多怪物相,一味支吾,含糊其詞。我在1945年11月17日的日記上寫了我對他的印象:“這位公使是琉璃蛋,不成問題,恐怕已經長出腿來了。虎文說他說話不用大腦。我說他難得糊塗。”這應該說不是好印象。他一支吾,我們就來了火氣。我們直接了當地告訴他,國內已經匯來了美元,這一點我們完全知道,瞞也瞞不住。此時,他臉上勃然變色,似乎有點出汗的樣子,他下意識地拉開抽屜,斜著眼睛向裡面瞧。我猜想,抽屜裡不是藏的美鈔,就是藏的賬本。不管他瞧的是什麼,都挽救不了他的困境。最後,他答應給我們美元。但有一個要求,希望我們不要告訴別的留學生,不要張揚。我們點頭稱是,拿了美鈔,一走出使館,我們逢人便說。這是一種什麼心理呢?當時沒有仔細分析。說是唯恐天下不亂吧,有點過分。恐怕只是想搞一點小小的惡作劇,不讓那位公使太舒服了,如此而已。
在瑞士期間,我聽了很多使館的故事或者傳說。有人告訴我,在一個瑞士人舉辦的什麼會上,中國公使被邀參加並且講話。按外交慣例,他應該用中文發言,讓譯員翻譯成德語或者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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