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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當場一決勝負之外,不可能有別的生存方式。雖然人們提倡大義名分,但努力的目標畢竟是屬於個人的。超越了個人之後依舊還是個人。世間的不可思議其實也就是個人的不可思議。所謂的汪洋大盜,實際上並不是世間,而是個人。想到這裡,我多少從對所謂的世間這一汪洋大海的幻影所感到的恐懼中解放了出來。不再像以前那樣漫無止境地勞心費神了。即是說,為了適應眼前的需要,我多少學會了一些厚顏無恥。
離開高圓寺的公寓後,我來到了京橋的一家簡易酒吧。“我和她分手了。”我只對老闆娘說了這一句話,但僅憑這一句話我已經決出了勝負。從那天夜裡起,我便毫不客氣地住進了那裡的二樓。儘管如此,那本該十分可怕的“世間”卻並沒有施加給我任何傷害,而我自己也沒有向“世間”進行任何辯解。只要老闆娘不反對,一切的一切便不在話下了。
我既像是店裡的顧客,又像是店裡的老闆,也像個跑腿的侍從,還像是某個親戚。在旁人眼裡,我無疑是一個來路不明的人。但“世間”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而且店裡的常客們也“阿葉、阿葉”地叫我,對我充滿了善意,還向我勸酒。。 最好的txt下載網
《人間失格》手記之三(8)
慢慢地我對世間不再小心翼翼了。我漸漸覺得,所謂的世間這個地方並非那麼可怕了。換言之,迄今為止的那種恐怖感很有點杞人憂天的味道,就好比擔心春風裡有成千上萬的百日咳細菌,擔心澡堂裡隱藏著成千上萬導致人雙目失明的細菌,擔心理發店裡潛伏著禿頭病的病菌,擔心火車車廂的吊帶上蠕動著疥癬的幼蟲,擔心生魚片和生烤的豬肉牛肉裡埋伏著絛蟲的幼蟲啦、肝蛭啦、還有什麼蟲卵等等,擔心赤腳走路時會有小小的玻璃碴扎破腳心,而那玻璃渣竟會進入體內迴圈,刺破眼珠,使人失明等等,總之,我就像是被那種所謂的“科學的迷信”嚇破了膽似的。的確,所謂“成千上萬的細菌在那兒蠕動”,或許從“科學”的角度看是正確無誤的吧。但同時我也開始懂得了:只要我徹底抹殺它們的存在的話,那麼,它們也就成了與我毫無關聯,並且轉瞬即逝的“科學之幽靈”。人們常說,如果飯盒裡剩下三粒飯,一千萬人一天都剩三粒,那就等於白白浪費了好幾袋大米;還有如果一千萬人一天都節約一張擤鼻涕的紙,那麼,就會匯聚成多大的一池紙漿啊。這種“科學的統計”曾經使我多麼膽戰心驚啊。每當我吃剩一粒米飯時,或是擤一次鼻涕時,我就覺得自己白白浪費了堆積如山的大米和紙漿。這種錯覺死死地攫住我,使我黯然神傷,彷彿自己正犯下了重大的罪孽一樣。但這恰恰是“科學的謊言”、“統計的謊言”、“數學的謊言”。在黑燈瞎火的廁所裡,人們踩虛腳掉進糞坑裡的事,會在多少次中出現一次呢?還有,乘客不小心跌進車站出入口與月臺邊緣的縫隙中的事,又會是在多少人中有一個人發生呢?統計這種可能性是愚蠢可笑的,與此相同,三粒米飯也是不可能被彙集一處的,即使作為乘法除法的應用題,這也是過於原始而低能的題目。儘管它的確有可能發生,但真正在廁所的毛坑上踩虛腳受了傷的事例,卻從沒有聽說過。不過,那樣一種假設卻被作為“科學的事實”灌輸進了我的大腦,直到昨天為止,我還完全把它作為現實來加以接受並擔驚受怕。我覺得自己是那麼天真可愛,忍不住想笑。我開始一點一點地瞭解“世間”的實體了。
儘管如此,人這種東西在我眼裡仍舊十分可怕,在下去見店裡的顧客時,我必須得先喝乾一杯酒才行。可我又是多麼想看到那些可怕的東西啊,所以我每天晚上都到店堂裡去,就像小孩子總是把自己害怕的小動物緊緊捏在手中一樣,我開始在喝醉了之後向店裡的客人吹噓拙劣的藝術論。
漫畫家。啊,我只是一個既沒有大悲也沒有大喜的無名漫畫家。我內心中焦灼地祈盼著狂烈的巨大歡樂,即使再大的悲哀緊隨而來,我也在所不惜。可是,眼下我的樂趣卻不外乎與客人閒聊神吹,喝客人請我喝的酒。
來到京橋以後,我已過了近一年如此無聊的生活。我的漫畫也不再僅僅限於兒童雜誌,而開始登載在車站上販賣的粗俗猥褻的雜誌上。我以“上司幾太”(情死未遂)①這個諧謔的筆名,畫了一些齷齪的裸體畫,並大都插入了《魯拜集》②中的詩句:
停止做那種徒勞的祈禱,
不要再讓淚水白白流掉。
來,乾一杯吧,只想美妙的事情,
忘記一切多餘的煩惱。
那用不安和恐怖威脅人的傢伙,
懼怕自己製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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