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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那浣紗路的馬路,就新潤可人意。為人在世,住的地方亦是要緊的,不但金陵有長江龍盤,鍾山虎踞,是帝王州,便普通的城市與鄉村,亦萬姓人家皆在日月山川裡。秦始皇時望氣者言東南有天子氣,大約就是這樣的尋常巷陌,閭閻人家皆有的旺氣。陽宅風水之說,我不喜他的穿鑿與執念,但亦是民間皆分明感知有旺發之氣這個氣字,在《詩經》裡便是所謂“興”。
《詩經》以國風居首,而國風多是興體:“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興也,這個“興”字的意思西洋文學裡可是從來沒有的。而至今亦中國民間隨處有童謠與小調。外國亦有兒歌與流行歌,可是中國民間的完全兩樣。
我小時總是夜飯後母親洗過碗盞,才偶爾抱我一抱,抱到簷頭看月亮,母親叫我拜拜,學念:“月亮婆婆的的拜,拜到明年有世界”,這真是沒有名目的大志,那時還是宣統,而明年亦果然有了民國世界。可是念其他去:“世界大,殺只老雄鵝,請請外婆吃,外婆勿要吃,戒櫥角頭抗抗咚,隔壁婆娘偷偷吃咚哉,嘴巴吃得油羅羅,屁股打得阿唷唷。”卻又世俗得滑稽可笑,而從來打江山亦果然皆是這樣現實喜樂的。
又兩三歲時學語,母親抱我看星,教我念:“一顆星,葛倫登,兩顆星,嫁油瓶,油瓶漏,好炒豆,豆花香,嫁辣醬,辣醬辣,嫁水獺,水癩尾巴烏,嫁鶉鴣,鶉鴣耳朵聾,嫁裁縫,裁縫手腳慢,嫁只雁,雁會飛,嫁蜉蟻,蜉蟻會爬牆。”正念到這裡,母親見了四哥罵道:“還不樓視窗去收衣裳,露水湯湯了!”現在想起來,母親罵的竟是天然妙韻。
這一顆星,葛倫登,到蜉蟻會爬牆,簡直牽扯得無道理。但前些日子我偶又看了宋人平話《崔寧輾玉觀音》,在話入本事之先,卻來講究春天如何去了?王荊公說春是被雨打風摧去了,有詞云云,但蘇小妹說不是雨打風摧去,春是被燕子銜去了,有詞云云,而這亦仍有人不以為然,說也不是雨打風摧去,也不是燕子銜去,春是與柳絮結伴,嫁給流水去了,如此一說又有一說,各各有詞云云,一大篇,亦都是這樣的牽扯可笑,但那說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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