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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之收拾乾淨碗碟,他看看牆上的鐘,十一點一刻。
關掉大燈,姜嘯之從廚房出來,走到客廳,他看見黑暗裡,厲婷婷靠坐在沙發一角,面前放著那瓶紅酒。
屋子裡沒開燈,唯一的光源只有門外那盞路燈。所有的東西,姜嘯之都只能看見大致輪廓。
“坐吧,酒還有半瓶,想喝自己倒。”厲婷婷說。
本打算回房間去,但是想想,繼續看書也很無聊,現在還早又睡不著,姜嘯之只得去酒櫃裡摸出一隻酒杯,回到沙發前,坐下來。
紅酒味道挺不錯,姜嘯之看不清上面的標牌,而且他對紅酒也沒研究。
“是阿沅送的。”厲婷婷突然說,“我碩士畢業那天,她把這瓶酒當賀禮送給我。她叫我存著,等結婚的時候再開啟。”
“那為何皇后現在開啟?”
厲婷婷似乎笑了一笑,沒回答。
姜嘯之的目光落在桌上,街燈透過窗玻璃照了進來,修長的瓶身被那光映得通體透亮,黑暗的夜裡,它晶瑩得如同一座紀念碑。
“今天在我媽那兒,她又舊事重提,問我到底還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厲婷婷輕輕搖了搖頭,“我說這事兒說不好,現在我沒這心思。你知道我媽說什麼?”
“什麼?”
“她說,不結婚也行,要有個孩子那也好啊!”厲婷婷嗤嗤笑起來,“你看我媽多激進,我未婚先孕她都不在乎。”
姜嘯之想了想,才說:“老夫人真想看見孫兒輩的,那可以把太子送過來讓她瞧瞧。”
“嗯,你怕我媽恨我恨得不夠,是麼?還想讓她親眼看見我有個站不起來的兒子。”
姜嘯之沉默。
屋內陷入漫長的寂靜,只有窗外的煙花,不斷映亮兩個人的面孔。
“我想,你之前說的對。”厲婷婷輕聲說,“我是個惡毒的女人,活了這二十多年,還真沒見過比我更惡毒的。”
姜嘯之一時語塞,半晌,才道:“是臣那日失言了。皇后,那畢竟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其實一早,我就不打算再活著。林展鴻夫婦救活了我,我還為此恨過他們。”
“恨他們?”
厲婷婷輕聲笑了一下:“已經把自己殺死了,魂魄卻因為手裡抓著丹珠無法散開,雲敏就趁機把我塞進這個身體裡了。”
姜嘯之聽著,不禁一陣毛骨悚然!
“……也試過很多種辦法,想從床上翻下來,摔死我自己。後來被我這個媽發覺了,就在床周圍鋪上棉墊,又在我身上栓了繩子,繩子頭上有個鈴鐺。”厲婷婷自嘲地笑起來,“真搞不懂,換了是我早就瘋了,他們兩個怎麼受得了?”
姜嘯之忍不住問:“那是皇后幾歲的事?”
“幾歲?”厲婷婷側過臉來,“不是幾歲,是兩三個月大的事。”
“……”
“兩三個月大的嬰孩,能罵人,能自殺,就是不能逃出她的嬰兒床。”厲婷婷說,“我媽,每天守在我身邊,勸我別做傻事,就安心跟著他們過日子,我呢,躺在襁褓裡,像個神經病一樣嘀嘀咕咕咒罵個不停……你聽見過嬰兒罵人麼?”
“沒。聽起來很像恐怖片。”
“可不是。”
厲婷婷呷了一口酒,才又道:“就因為怎麼都安撫不住我,到了一歲了,我還在鬧自殺,趁著他們不注意,吞了半瓶阿司匹林。後來雲敏沒法子,只好用法術封閉過去的記憶,防止殘存的習慣性自傷。我這才消停。”
姜嘯之忍了許久,才低聲道:“皇后又何必一定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留著它又有什麼用呢?”厲婷婷低聲說,“上輩子我活了二十八歲,一件好事也沒幹過,兜頭而來的除了噩運還是噩運,這樣的人生,有什麼可留戀的?”
姜嘯之想了想,道:“有句話說,別在熬過去的前五分鐘自殺。臣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厲婷婷笑了笑:“那麼對我而言,這五分鐘也太漫長了。”
“……”
“而且上次車禍撞得太厲害,雲敏的法術也被破解了。”厲婷婷說,“我的性命和丹珠有關聯,上次那一撞,為了保護我,丹珠肯定消耗很嚴重。”
姜嘯之驚愕地望著她,他不知道丹珠竟然會有所損壞!
怪不得宗恪和宗恆最近不斷消耗內力供應丹珠,起因竟然是為了這!
“所以你和我說,車禍不是你們陛下策劃的如果你說了謊,那這就算是自作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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