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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上坐了有名無實的短短几年,一紙詔書,仿堯舜,禪位讓賢。
那個垂簾三載的女人終於向至極巔峰邁出了最後的步子。她,終作了女帝。改了國號,年號。就此,女尊九五,天下易主。
這般的離經叛道。
這般的匪夷所思。
她果真是空前絕後曠古奇今的女子。
可我卻無法立刻接受。身為曾經的公主,我的血液令我痛苦不堪。我無數次在黔夜夢魘中驚醒。我看見皇祖母、父皇、母后、哥哥,甚至還有宋家阿姊,他們對我冷笑,他們怒斥我的不忠與背叛。我無言以對,唯有羞愧而逃。
我的那些宗室叔伯們更無法接受。
一二年間,藩郡諸王亂起,紛紛揭竿自立,卻被一一削滅。墨鸞有數百年來無人堪比的天將軍,有沙場上幾度生死浴血練就的將才,有日夜精練的黑甲鐵騎,藩王募兵遠不是對手。
白弈自始至終冷眼旁觀。他自有人通傳,坐在鳳陽王府也能將天下雲湧一手掌握。但他只是看著,一邊日日照料著他那株花兒。他要它開花,可這多年來,它就是不開。
時局安定後,新帝仍委白弈為左僕射,右僕射是裴子恆。
白弈很自然地接受了。他依舊做該做的事,同往常一樣。他又恢復了從前的模樣,仍是那九霄的雄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忙於國事政事。除此之外,他便在王府養花,養那株不開的花。他又更內斂了,更難以捉摸。
皇子恕入主東宮。新帝又讓左右僕射兼任太師太傅。
他們,真好似一對明君賢臣。
而我,卻愈發不懂他。這大寶,終還是要還給太子的麼?那這一場你死我活又算是唱得什麼?
然而,一年後,新帝卻忽然要給太子改姓。她興建太廟,要太子恕隨母姓,姓白。
於是,我終於驚悟。
我這才懂得白弈的姑且一退。原來,他不過是以退為進。他從一開始便在替白氏謀的那些東西,他從未鬆手。他終於什麼都謀到了,甚至連那一線寬恕的生機,也不過唾手。
他自始自終都是這樣的男人。有情如斯,卻又無情如斯。
可我竟然再也沒有憤怒,亦無怨恨。我只覺得悲哀。
我知道,我的王朝,真的徹底亡了。我卻眼睜睜地看著,什麼也沒做。
我去舊宗廟上了一炷香,跪叩,淚水灑了滿地。
然而墨鸞卻也只做了六年的女帝。
她自幼心肺受瘡,時常嘔血,皇子泰夭亡時,她萬念俱灰曾自盡過,又更病根深植。
她去時,也才三十有六,烏髮紅顏,依舊美若天仙。
噩耗傳來時,白弈正在給他那不開花的花澆水,我在院裡陪阿寐畫畫。
他的花灑砸在地上,而後,他像座山一般坍塌下來。
我嚇壞了,撲上前去抱住他,卻見他眼裡,全是淚。
可他卻未發出聲音,半點也無。
我卻哭了。赫然發現,他鬢角,不知何時竟已生了華髮。
太子恕承母位登基為帝。他聽說白弈病倒,便來探望,帶著先帝遺詔。他不許我們施禮。
他說:“母親讓朕尊大王為父,尊王妃為母,尊郡主為姊。”還有些什麼,他幾度張口欲言,喉頭翻滾,終還是嚥了下去。
他還是個十歲上的孩子,卻已如此老成內斂。他的模樣,像極了白弈。
我微微闔目,唯有啜淚微笑。其實我早知道,從墨鸞執意為阿恕改姓時便知道。可我不願點破。她不言,他不語,我又何必?
我還知道,墨鸞當年給白弈的不是一株花,那只是株草,最普通的野草,不會開花的草。她讓他種,她說開花之日便是寬恕之時。
白弈其實也知道,可他故意裝作不知,固執地種了十多年。
然而她卻是這樣從骨子裡倔強的女子。她給兒子起名作恕。只是,她寬恕了別人,卻獨獨不能恕自己。
大喪七日,我做了兩個白緞燈籠,繡上墨色鸞凰,灌上桂花酒,白弈親手點了,掛在王府門外。
瓊漿佳釀,桂花醇香,隨風蕩去,縈繞。
他明白。我明白。她,也該明白。
一切,盡在不言。
天授六年,先帝崩,年三十六。遺詔去帝號。帝哀不從。尊諡玄天聖德皇帝。入泰陵。
永隆五年,鳳陽王薨,年五十七。帝大慟。追尊文武聖皇帝。入泰陵。尊鳳陽王妃李氏惠德皇太后。安平郡主遷秦國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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