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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的兩座小橋。但不久後,山頭就落入“聯指”手中。
他們在山頭上守了三天,每天只是定時向對岸天空掃射,是示威也是警告。莫莉雖然已經能熟練使用槍支,但米隊長不允許她開槍,因為廣播員被列入非武裝人員。
到1968年底,武鬥全部停息。學校已經癱瘓,多數工廠也停工,城市裡到處是無所事事的青年人。在中央領導眼裡,他們依然是影響社會安定的危險人物。於是,最高指示下達: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
從1968年底到1978年,約有1623萬城市青年被驅逐到農村耕田,多數集中在雲南、黑龍江、內蒙古、新疆等偏遠地區。當那些十幾歲的城市青年,像參加武鬥一樣,高喊著口號衝向農村時,他們天真地相信,需要修理的不僅僅是階級敵人,還有地球。廣闊田地煉紅心。遍地英雄下夕煙。革命的火種在他們心中尚未熄滅,只待春風吹拂,便可燎原。他們像時刻上滿發條的鬧鐘,不停地走。扛鋤頭走在田間小路,會想象是抗槍打游擊。阿基米德說過,給一個支點,他將撬動地球。而給一杆槍,他們將解放全人類。
而農村的艱苦生活給了那些幻想者沉重一擊。農民不歡迎他們。在中國,農民是一種身份地位,而不是單純的工作。農民永遠是中國社會的最底層,而知青,被放在了最底層之下。知識青年的神聖光環褪去,許多人感到失落,卻無從發洩。不滿情緒在壓抑下堆積蔓延,直到1979年才爆發,由雲南知青首先發起返城大運動,與政府發生流血衝突,大批知青才最終得以回到城市。也有一些知青,因為在農村結婚成家,被迫留下。知青故事,和武鬥故事一樣,成為中國歷史上晦澀灰暗的一頁。
武鬥結束後,莫莉也到農村插隊,沒有去太遠的地方,只在G城鄰縣的山區。一個深藏在連綿起伏的群山中的偏僻山村,從縣城出發,要走整整一天。村裡沒有平地,放眼望去,除了莽莽山林,只有無盡的梯田。與知青們激動、彷徨、失落、苦悶不一樣,莫莉對一切都無動於衷。那些蔚為壯觀的梯田,在她眼中,也不過與多年後看見的烈士陵園一樣。她一樣參加耕作收穫,一樣開會學習,因為處事穩重,還被選為組長。
一年後,父親的下屬想辦法將她調回城裡工作。
一切都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沒有人敢預言,“永遠健康”的林副統帥會折戟沉沙身敗名裂,“萬壽無疆”的毛。主席會安睡水晶棺裡供人瞻仰,“英明領袖”華主席會在粉碎“四人幫”後又被趕下臺。
江山未改,政權一脈相承。社會動盪在漸漸平息,平息的手段依然是抓、殺。然後清算文。革餘孽,處理文。革遺留問題。秋後算帳,那是遲早的事。
許多駭人聽聞的事情浮出水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像當年N城浮出水面的屍體一樣。廣西武鬥的最後階段,局勢呈現一邊倒的狀態,軍隊直接出面與保皇派“聯指”一起圍剿造反派“四二二”。N城數千“四二二”躲進地下人防工程。人防工程有獨立的供水供電系統和通風防毒氣設施,還儲備有足夠的糧食,堅守數月不成問題。但很快來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洪水,N城到處汪洋一片,地下人防工程未能倖免。一具具屍體往下游漂去,港澳的報紙驚呼:“廣西武鬥造成人員大量傷亡,屍體漂至大海……”,一時震動世界。十年後,大洪水的秘密被揭發,懷疑是某些人故意在上游水庫“開閘洩洪”製造慘案。
處理文。革遺留問題,簡稱“處遺”,有個專門的機構叫“處遺辦”,權力類似欽差大臣。那些急於申冤翻案的人奔走相告,但也僅僅高興了一陣子。後來累積的事情越來越多,牽扯越來越廣,隱情越來越深,所遇到的阻力也越來越大。而且許多案件其實不是簡單的案件,可以稱得上大事件。文。革發生的大事件小事件多如牛毛,一樁樁辦下來,恐怕比再來一次文。革還要複雜。因此許多案件,包括N城大洪水事件到最後都是不了了之。後來官方出版一本《廣西文。革大事記》,據書中記載,僅僅是“七。三”佈告頒佈至廣西革委會成立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廣西共殺害和迫。害致死八萬四千多人。僅僅是冰山一角,已經讓處遺辦感慨:“殺人之多,全國之冠 ,殺人之慘,歷史罕見。”
所有那些對莫莉的工作生活都沒有什麼影響。她從鄉下回城後,以“工農兵學員”身份進到師範大學讀書,畢業後一直留校任教。
處理文。革遺留問題時莫莉沒有被清查,只是調查時隨便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她的檔案很乾淨,涉及武鬥的事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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