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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真像是一場噩夢,我真後悔呀,我真的是昏了頭啊!明明清楚許多村莊都沒有多少口糧了,可我為了政績為了好大喜功為了討得地委的表揚,說白了是為了最終被提拔重用,竟又上馬了恩公祠水庫工程!我是把職務把官帽看得太重了,這是我罪有應得呀……當工程進行一半時,我若冷靜下來聽聽杜局長的話,過失也會小得多,起碼不會餓死這麼多的人……我就是不當這縣委書記,也不能對上邊說假話,更不能逼著下邊的人說假話呀……如今,我成了罪大惡極的反革命壞蛋……今天,地委書記海老親率工作組來到蓮花山。海老和我談話時的態度真嚴肅呀,說我是以革命的名義摧殘革命,以革命的名義做出了反動派永遠也達不到的惡果。海老還說我的行為實際上是比反革命更反動更罄竹難書……上級這不是已經給我定性質了嗎?我現在已經成了蓮花山的頭號大壞蛋,慚愧呀真的慚愧呀,我真的想一死了之啊,也好向那些餓死的冤魂們謝罪……”
39.老革命海老(7)
李寶紅哭著說:“你咋能朝絕路上想呢老畢?你要死了我和孩子們還能活下去嗎?你想啊老畢,你自絕於人民就是反革命,我和孩子不就成了反革命家屬、反革命子女了嗎?現在是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啊,你看看那些右派,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老畢說:“我自己不死,到頭來還得讓人插上亡命牌,綁赴刑場執行槍決。死前再遊街示眾一番,不更丟人現眼?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吧……”
老畢兩口子抱頭痛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李寶紅就把金枝子叫到跟前說:“枝子,你先回老家過一陣子吧。老畢犯事兒了,並且不是一般的事兒。我們往後的日子好過不了,也顧不了你了……等將來要是環境好點兒的話,你再回來……”
李寶紅把話說到這種份兒上,金枝子只好流著淚走了。出城區走了大約有二里地時,金枝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那會兒,金枝子心裡直髮緊,預感到老畢家要出事兒。連忙一路小跑折轉回來時,發現老畢一家人都不見了,金枝子前院後院地跑著喊。跑到後院時,聽到高臺井裡有小孩的哭聲,仔細一聽是果果的聲音。金枝子恍然明白,李寶紅把她打發走後,一家人相繼跳進了這口深不見底的高臺井。
金枝子抓著車水鏈子下去,把唯一活著的果果救了上來,總算是給老畢家留下了一條根。
40.恩公謠上篇(1)
公元20世紀40年代初
聽老輩人說,那陣子的天潑火一般熱。月亮烤化了似的粘在當院的椿樹梢上,熱浪炙燎得鷹爺狗一樣大張著嘴往外哈熱氣,汗珠子順光脊樑溝拉拉流,屁股下的葦蓆片子也叫汗水浸得溼漉漉的。
鷹爺納了悶兒了:火頭咋了?往常跟大白、樁子他們成夜瘋跑,今黑兒喝罷湯碗一推睡去了,綿軟軟的像條長蟲,天都成蒸饃籠了會睡得著?鷹爺想過去看看,又懶得動。腦子開始混沌時,心尖陡地一晃:這渾球能是發瘧疾哩?
鷹爺起身朝鞋裡伸腳時,觸到一襲冰冷氣。
鷹爺乍然一驚,縮回腳瞅見兩顆晶晶亮的綠豆眼。他認出是條菜花蛇。這種蛇嬌氣,長大了也不會比筷子粗多少,但個小毒性大,綽號“金剛鑽”。再莽壯的漢子經它一咬,也挨不過對時。它通身跟草棵一個顏色,最善隱藏,無鱗,皮薄,肉嫩,是蛇餐館的佳餚上品。活剝生吞味道更鮮,凡降不住腥羶的人絕無此口福。鷹爺在河邊長大,打小就往嘴裡撂生蝦小活魚兒,是這些生鮮恩養了他。頭回往嘴裡塞菜花蛇時,他心尖也顫顫的,但頃刻就被強烈的生鮮味兒撫平了,後來竟不知不覺記住了這強烈的生鮮味兒,且揮之不去。鷹爺也記不清是何時上的癮,隔些時候不弄條菜花蛇嚼嚼,嘴裡就寡淡淡的無滋無味,整個人也沒著沒落的,跟活不久了似的。
這會兒,鷹爺朝菜花蛇虛晃一下手,這東西體小膽大,昂頭吐芯迎著襲來的手就是一擊。他卻避實就虛,將手臂畫了一個圓弧,穩穩地捏住它的尾巴,倒掂著只抖了三抖,它便僵直了身子。
鷹爺手腳麻利地掐去毒芯子,捋淨蛇身,朝嘴裡一填,咔嚓咔嚓嚼出滿屋血腥滿院涼氣。鷹爺稱此為“嚼小蔥”,若有湊手的烙饃,卷巴卷巴就著“小蔥”吃,就更有滋有味。
“小蔥”穿腸一過,鷹爺便神清氣爽。再朝地上踅摸時,他的眼也綠瑩瑩地剔透放光,胸口也空了樣哄哄響。他突然發現距葦蓆尺把遠,一泓水流狀的活物,泛著粼粼熒光湧來。看清了,是哧哧溜溜蠕行著的蛇群,有“菜花”、“青花皮”、“七步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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