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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大約是快到中午的光景,卡贊來送飯,他的爸爸跟著他,太岡上校手裡拿著老式的卡式錄音機,對我們說:“在這裡說話,我們會送到政府和大使館去。”
父親拒絕說話。
我知道他的鎮靜和篤定,可我是沒有這般堅強的,有些話,對一個人,想要說了好久,如今真的到了這個時間,一定要讓她知道。
我說:“喬菲,我是家陽……”
說完了跟菲的話,我才發現自己的淚水流出來。
太岡讓部下把錄音機拿走,看我,問我:“程是你的父親?”
“是。”我說。
“你們不象。”
“不僅僅你這樣說。”
“我以為你是有骨氣的人,明明可以走,卻陪他留在這裡。”
“我是。”
“剛才跟誰說話?”
“我妻子。”
他看我,點點頭:“結婚多久?”
“還沒有,本來打算回去結婚。”
“說些什麼?”
我想一想:“無論有什麼事,我要她象以前一樣愉快的生活;還有一件事,一直沒有說過,我愛她。”
太岡說:“本來有好日子,不應該放棄。”
我看定他黑色的眼睛:“你呢?你過什麼日子?你的人過什麼日子?你們讓別人過什麼日子?”
太岡說:“日子曾經平靜過,吃飯,睡覺,耕作,做愛,生孩子,直到白人來。
教給我們宗教,槍炮,避孕套,還有跟自己的兄弟殘殺,掀動我們內戰。
而他們拿走的是,石油,鑽石和黃金。”
“我們來這裡修鐵路。”
“不應該打擾寧靜。”他站起來走到門口,背對著我說:“磁帶,你的妻子,她會看的到。”
喬菲
三天過去了,算上他離開的那天,82個小時。
我沒有家陽的訊息。
辦公室裡,局裡,部裡,沒有人議論,沒有人詢問,沒有人告知。
不過,我知道的是,殉職工程師的遺體已經運回,而家陽和他的爸爸,還留在那裡。
我喝茶,吃飯,工作,喂家陽的小龜,給它們換水,陪準備照婚紗相的波波選影樓。
我的戒指讓她看,我說:“怎麼樣?酷不酷?”
她驚訝的張大嘴巴:“哇歐,你何時釣上金龜婿?”
“說的沒錯啊,確實是金龜婿,”我笑嘻嘻的說,“你還記得程家陽?”
她就更驚訝了,想一想,頭搖的象撥浪鼓:“喬菲,我可不信,你把我當饅頭泡吧。”
我哼了一聲:“你等著,他馬上就從非洲出差回來,我要在你之前結婚。”我看看她,又看一看對面鏡子裡的我自己,不知道是在對誰說:“你等著。”
減災大會召開的那天,我與師姐搭檔,為與會法語地區代表做同聲傳譯,準備充分,狀態上佳,中午的時候,處長過來,握我的手,先說祝賀,又在我耳邊說:“喬菲,有個人要見你。”
我隨他來到會展中心的一間隱秘的辦公室,開啟門一看,卻都是熟人。
程家明,他的母親。
家明說:“喬菲,坐下。”
我說:“下面有餐會,我要去陪同領導。”
家陽的媽媽說:“喬菲,坐下。”
她的聲音沒有那天見我時的囂張與跋扈,此刻聽起來,是溫柔的,是疲憊的。
我真的,害怕。
他們要對我說些什麼?
我不想留在這裡,在家陽回來之前,我不想見到他們。
我要走。
忽然聽見家陽的聲音。
模糊不清,但確是他的聲音:“菲,我是家陽,對不起讓你等我,我會盡快回去。
……
如果一時不能,我想你自己還是要愉快的生活。
你要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是我最開心的時光。
還有,一直忘了跟你說,我愛你。”
我好長時間沒有動,愣著,站在那裡。
家明走到我身邊說:“家陽和我的父親,在非洲被反政府武裝挾持,我們失去聯絡,這是對方送來的他們的錄音帶,經過技術分析,確實是家陽。”
我覺得好象聽不太懂他的話,便說到:“是啊,我知道,這是家陽。他現在在哪裡?”
“現在,國家和當地政府,軍隊正在積極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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