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2/4 頁)
的這便宜不便宜?”
有人問:“錢是誰的?”
代二說:“錢是上面給的。上面發給我,再由我發到開荒戶手中。你們他媽的說,便宜不便宜?”
是很便宜,他們沒有人說出來。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他們露出了與大多數人離心離德的表情,對代二說的開荒一畝發一百的承諾不以為然。
馬德仁呸地吐掉叼在嘴上的菸屁股,揚起又黑又長的眉毛對大家說:
“一畝一百,你們以為這很便宜?你們以為公家會把金條送到你們手裡?按我說,開荒一畝公家應該給二百才對。”
又有幾個人接上了馬德仁的話說:
“是啊,開荒一畝,那是要費老鼻子勁的。一畝一百,那好比是一桶水裡放進一把糖,那不頂個啥。”
於是他們說:
“要我說,開荒一畝上面應該給三百,再少就划不來了。”
“咱們沙窪窪是地面廣大,可開荒是要用力氣的,現在的力氣是啥?力氣就是錢。一畝地的力氣換一百塊錢,太少了,真太少了。”
代二聽他們這麼說,鼻頭向上一皺,把臉擠成了一隻核桃。他踮起腳尖在地上轉了一個圈,想站得更高一些,但他把整個腳板都豎起來了,也沒有達到自己想企及的那個高度。
代二朝剛才說話的馬德仁看了一眼,抬起一隻手將扣在腦袋上的黑呢鴨舌帽正了正,然後惡聲惡氣地對他們說:
“你們就等著上面給你們一畝三百的補助吧。一畝一百,就這,散會。”
話一脫口,代二就將雙手背在屁股上,鑽出人群,大搖大擺地走了。
人群在他身後嘰嘰咕咕地亂成了一鍋粥。
代二像一隻聽慣了槍聲的老狐狸,他太瞭解沙窪窪這些人了,很多時候,他們都表現出口是心非的樣子。比如說他看中了這件東西,他就會千方百計地找出這個東西的一些小之又小的缺點和毛病,或者說瑕疵,然後張大嘴巴嚷嚷出來。等很多人都覺得這個東西的確太差了之後,這個人就帶著滿腔的遺憾將這個東西抱回家去了。他在家裡偷偷笑的時候,誰也不會聽見,誰也不會看見。
眼下,對於開荒一畝補助一百的事,他們又使用了這樣一個小小的伎倆,代二的眼珠子一轉就弄明白了。弄明白了,但代二不會馬上白刺扎肉一針見血地挑爛說破。他心裡明白,沙窪窪最先冒著冬日的嚴寒外出開荒的,就是這幾個嫌一百元補助太少的人。其實在他們心裡,一百元已經很合算了,如果能變成二百三百,那樣的話他們連夜裡摟女人睡覺的心思都沒有了。
知道了卻不說破的人,就是通常所說的聰明人。
代二就是這種聰明人,要不,他就把剛才的事情說破了。
在沙窪窪,還有一個人應該歸入聰明人的行列。這個人,就是馬三多的二叔馬德仁。
當天下午,在大家對開荒一事尚處在猶豫徘徊當中的時候,他就領著女人丁玉香,扛著鐵鍁從後門出去了。他們繞開村莊,走過鋪滿厚厚黃沙的田野,來到了條田邊緣。他們的腳步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留在了黃昏的大地上。馬德仁邁開長腿,用大步前後左右地踏,果斷地定點圈地,丁玉香在後面照著那些點和線輕描淡寫地加埂。沙漠與戈壁之間的沙壤土並沒有因為冬天的到來而凍結,每一鍁剷下去,都能看到它們焦渴的樣子。
最後一個窮人 第二十七章(3)
這樣幹到天黑的時候,馬德仁就感到人手有點少了。
人手少的原因,主要是去年冬天杏花出嫁了。
杏花長到那個年齡之後,就被一個臉上塗了厚厚一層白粉依然掩不住蒼老的女人做媒,嫁到黃沙梁去了。
杏花出嫁的時候,女婿家趕來了三掛三套大皮車,準備在沙窪窪地界上好好顯擺一番,結果被沙窪窪人捂著嘴差點笑掉了大牙。馬德仁低著頭把興高采烈的女婿拽到屋裡訓斥道:
“你咋吆皮車來了?咋不開手扶開四輪車來呀?不是說你們家是黃沙樑上最富最有錢的人家麼?”
女婿娃一手搓著頭,臉上掛下一層不好意思的笑,而後才十分謙卑地對老丈人說:
“我們黃沙梁最富的人家,也不過擁有一掛三套大皮車罷了,我們的確是黃沙樑上最富的人家。我們這也是黃沙梁有史以來第一次出三掛三套大車來迎親的人家,你應該高興才是呀,爹。”
馬德仁聽到一個還很陌生的大男人在叫他爹,他的骨頭裡就冒起泡泡來。咕嘟咕嘟冒了一陣之後,骨頭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