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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只覺奇怪,子嬈提起手中酒瓶,端詳了一會兒,問道:“該做的事就那麼重要,你一定要去做?”
陽光之下,夜玄殤唇邊綻開一縷微笑,滋味莫測:“倒也未必,只是該做的事情不做,那可能便永遠沒有機會做想做的事。”
子嬈喝一口酒:“那你又想做什麼?”
夜玄殤懶懶道:“唔……想做的事情是做不完的,這世上一切存在的,值得做的事我都會想去嘗試一下,說起來那就太多了。”他突然睜開眼睛,返身對她笑道:“就像你,子嬈,我遇到你,喜歡你,我就會陪你做一些事情,喝酒打架都無所謂,這樣不是很好?我想做的事情未必就不該做,我該做的事未必就不想做。”
子嬈不料他這樣回答,詫異扭頭。夜玄殤卻一笑重新閉上眼睛,繼續享受那極暖極明亮的陽光,和身邊美人如水如幻的幽香,悠然而道:“想做之事,該做之事,只要做就放手去做,這樣再簡單不過。”
子嬈靜默片刻,低聲道:“放手去做……如果對於一個人來說,在做的事情要用生命去完成,那這一定是他很想做的事吧。”
夜玄殤臉上朗朗展開個笑容:“那很好啊,倘若此生能遇上一件值得用生命去完成的事情,換成是我,我會覺得很幸運,也必定會放手去做。”
子嬈眸光一凝,微瀾輕波。放手去做嗎?不希望束縛,不存在羈絆,不必去擔憂,亦不需要太多的牽掛。如此男兒,如此一世,不負天下,亦不負此心。
彈指一生十年百年,若有那麼一件事,若有那麼一個人,值得你用生命去完成,值得你用心血去守護,那的確,便是一種莫大的幸運吧!
悲歡苦痛、憂喜哀愁,無論是什麼,只問自己的心,值不值得?
一心在此,而此身無畏。
人生執念,無非如此。
人生之幸,無非如此。
子嬈突然輕輕地笑了,淡淡明淨淺影,悄然漫開在了幽澈的眸心,如天宇無際的陽光,平靜、純粹、悠遠、無垠……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夜玄殤順勢又躺在了樹枝上,一晃一晃,花落下,彷彿有陽光的味道,風吹過,自在而逍遙。就這樣一個坐著,一個躺著,曠宇遠山,流雲清風,手中有楚都最好的美酒,身邊有願意陪伴的朋友,人生幸事此亦其一,怎不值得痛飲一場,為之一醉方休?
遠處風吹林濤,澎湃如潮,幽谷鳥鳴,深澗猿嘯,天地間卻如此清靜安寧。直到金烏西墜後,月上東山時,最後一瓶酒喝得盡了,子嬈睜開眼睛,一天明月如玉,清輝滿山。
終於一掠而起,她站在飄飄搖搖的樹梢之上,對著似已經醉倒月下的人,輕聲笑道:“喂,我走了。”
夜玄殤眼也未睜,就那麼躺著擺了擺手,月華下的微笑,俊美如斯。
第59章 第二十七章
子嬈回到山莊,朗月在宇,風落竹林,一天一地,都是淡淡月華淡淡光,有他的地方,總是這樣安靜,而清寧。
信步走上回廊,一轉一折,不過數步,前面便是那竹影掩映的四進精舍。不遠處迷霧氤氳,輕雲出岫,幽幽帶來竹枝的清香。當初一得知歧師隱匿楚國,她便派人尋了這處山莊,悉心整理,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依著他的心思佈置,想他必然喜歡,或者便能安心多住些時日。
他終是來了,識破她的小小伎倆,卻不眠不休趕了千里之路,只為見得她平安。微微細雨裡,青竹碧簷下,見著了他的笑容,聽著了他的聲音,那一刻,心裡無限歡喜,只覺他說什麼都是好的,若真天長地久困在這裡,也是好的。
他要做的事,總是好的吧……
子嬈唇邊輕輕綻開一縷微笑,幽幽飄落一嘆,隨意駐足廊前,她沒有再往前走去,只是站在這裡,悄然仰首,靜看月夜空靈如煙。
屋裡依稀有清脆的笑聲傳出,偶爾能聽到他低低的話語。就這樣咫尺相隔,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清靜若雪中落梅,溫冷若風中碧竹,那樣熟悉而安心的氣息,那樣……溫暖的氣息,卻不知為何,竟不敢掀那一道珠簾,見那一個人。
那日氣頭上的話,終是說得過了,當時他一眼看來,威怒並重,亦是惱了她吧?
宮變奪權後的東帝,立威於內外,肅政於天下,一夜間整飭三十六司官署,迭清帝都。七年不問朝政,卻只用了十日時間,長明宮一令既出,朝野肅聲,至今無人敢犯天威。
重華宮舊事,王太后鳳妧,頒下禁令絕口不言,只因他心頭禁忌,二十年劇毒隱禍,亦是不該提說的辛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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