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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心情不似往日,先前藉著拼酒,引她動手痛快打了場架,終於見得幾分笑意如常。但方才一刻鬧得累了,她獨自坐在這山崖古樹之巔,就那麼靜靜遙望著天邊極遠的地方,酒不停,話卻不再說。
天際浮雲微緲,山野空蕩,偶有清風掠過衣襟,掠過髮梢,掠過平靜如歷千年的眉眼。陽光似乎太亮,她的神情無悲無喜,淡淡一片寂然,只是淡到極致,卻生出紅塵劫世最深的繾綣,最濃的溫柔——如同虛空裡大千世界,幻境如水。
一聲嘆息……
身下樹枝偶爾搖晃,一起一伏間兩人錯身而過,光陰落下的剎那,他聽見她唇邊逸出極淡極淡的嘆息,未及清晰,便輕輕流散在空曠的風中。
夜玄殤覺得如果他也一直不說話,子嬈會在這樣明亮的陽光下靜靜坐著喝酒,看浮雲如幻,聽風過長天,任那花落滿襟風滿袖,空山日月換流年。於是扔了手中酒,他故意開口逗她,此時亦是轉身掠起,輕飄飄落在她身側,坐下來,直接道:“若真有什麼不痛快的事,說出來或許會好些。”
子嬈細了眉目,側頭看向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微微笑了:“心裡不痛快,你常常會說出來嗎?”
夜玄殤一怔,隨即笑著搖頭:“不會。”
不會說,亦無人可說,縱有人可說,亦不必說,甚至,不能說。隔著淡淡光影淡淡風,與眼前女子相對相視,夜玄殤不由稍微感慨了一下。
人心難得糊塗,人生糊塗易過,尤其是醉酒之後的糊塗,順理成章可以忘掉或放下很多事,心裡便會輕鬆許多。不必執著,不必堅強,亦不必那樣明明白白去聽、去看、去想、去面對。
隨便找個人,隨便說一說,隨便發洩一下,甚至哭訴一場也無所謂。酒是好東西,醉酒是人給自己的幻境,幻境裡隨心所欲,丟了那真真假假的軀殼在外,赤裸裸一顆心不遮不掩不做自己,其實也是痛快的。
偶爾痛快一場,何樂不為?偏偏她不肯,而他,從來也是不肯。
自己都不認可的事情,憑什麼去告訴別人應該怎樣做?就這麼著兩人雙雙笑了一下,各自轉過頭去。
風過樹梢,花落肩頭,玄衣飄然,背對而坐,一人仍遙望遠山蒼穹,一人半闔雙眸任陽光輕灑。手中酒,心中事,他不再勸,她也不會說。
過了一會兒,子嬈迎著天日眯起眼睛,突然淡聲問道:“夜玄殤,終有一日歸國,你會做什麼呢?”
夜玄殤眼睫微微一動,似有陽光倏然拂過,聲音卻懶洋洋的,似乎快要在這樣的陽光中睡去:“做該做的事。”
子嬈話語淡淡,彷彿只是隨口發問:“若有一天你成為穆王呢?”
夜玄殤亦是隨口便答:“那就做穆王該做的事。”
在此之前,他們似乎從未坐下來認真討論過與此相關的話題,縱然當時促成楚、穆、帝都三方合作,也不過是她自半月閣的脂粉繡堆裡拎他出來,驚走了一群鶯鶯燕燕,笑問了一句:“找人麻煩的事,你有沒有興趣?”
他那時半醉半醒,也只笑著答了一句:“若是有美相伴,玄殤自然樂往。”
她似是早知他會如此回答,亦料到他這裡必然備得美酒。那酒極烈,不似玉髓悠醇,亦無冽泉之清寒,只一番蕩氣迴腸,入口難忘,她陪他整整幹了七罈,仍是意猶未盡。
後來兩人趁酒興挑了躍馬幫一處暗舵,因為心情不錯,所以行事還算低調,只不過臨走前夜玄殤隨手振劍,龍飛鳳舞地在牆上留了“南楚劫餘門敬贈”幾個大字,以至於後來那兩派鬧得越發不可收拾,好一番江湖大亂。
踏波臨風,縱酒嘯月,他那晚曾對她說過一句話:“子嬈,若有一日我離開楚國,必要帶你同行。”
他說那話時興致極濃,語氣極霸道,眼神極明亮。子嬈至今還記得腳下驚濤拍岸,浪湧如雪的激盪,興之所至,竟與他擊掌打賭,這一掌的賭注,傾國傾城傾風雲。
而後數日,他便於楚都公然斬殺赫連齊,一躍而成九域矚目之中心,再不掩烈烈鋒芒。
子嬈聽到那訊息時正陪子昊品茶,意外見得子昊抬眸遠視,微似神往,然後,含笑輕輕讚了一聲:“好氣魄。”
當得東帝親口一讚,今世除少原君皇非外,唯此三公子一人。
或許便是這長街之戰,令得子昊完全下定決心,傳令商容截殺太子御,操縱楚國大典,真正插手穆國政局。而子嬈亦十分清楚,那一戰即便皇非並不在場,夜玄殤也不會給赫連侯府留下任何情面。想他那肆無忌憚的行事作風,如今再聽這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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