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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帶兵之人,一路發覺這峽谷設兵佈陣防禦森嚴,竟如一個嚴謹有度的大軍營,不但隱秘,而且易守難攻。倘若有心屯兵至此,縱有皇非、姬滄這等人物率大軍前來,怕一時間也難以攻克。
不多時到達嶺前,與初時只見鳥飛猿啼、古木參天的山澗相比,陣陣吶喊衝殺、劍戟相交的聲音頓時清晰地傳入耳中。偌大的山谷腹地開闊平坦,足以容納數萬人齊聚,遠處飛騎揚塵,馳驟縱橫,似是輕甲騎兵正在交鋒對陣;近處令旗翻舞,變幻無窮,卻是步兵演練陣法。眾人並未深入,只從旁觀看,但他們剛一出現,前方點將臺上便有兩人轉頭看來。蘇陵事先已得子昊吩咐,遂將手中馬鞭一擺,示意他們不必來見,兩名將領遙遙欠身致禮後,繼續督促戰士操練。
眾人下馬,子昊在這處高丘之上靜靜看了一會兒,便問蘇陵:“多少人?”
蘇陵略作思量,答道:“五十萬。”
大家聞言都吃了一驚,不約而同齊齊轉頭再往谷中看去。且蘭先前雖隱約猜出些端倪,乍入谷時心中的震驚仍未平復,不想歷來韜光養晦的昔國竟暗藏了這樣一支精兵,但再三審視,卻覺得這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五十萬大軍,那幾乎已與整個楚國的兵力相當。
幾人皆面露疑惑,唯有子昊神情如舊,不帶半分驚訝,只淡淡應了一聲。
只聽蘇陵繼續道:“三萬騎兵,兩萬步兵,洗馬谷屯兵五萬,備馬三萬六千匹。谷中將士,非勇武者不入,非志堅者不進,非死忠者不留,兵、器、騎、射,有一者不知則不取,入谷三年,有一者不精,自請軍法處置。自主人傳令之後,我用了三年時間挑選這些人,又用了三年時間以最嚴酷的方式訓練調教,主人若要用這些人,一可當十,十可當百,五萬,便是五十萬。”
子昊始終不曾回頭,此時俯視整個山谷,各處佈置盡收眼底,清冷麵容之上隱含了一絲極淡的讚賞。
他身後的蘇陵一襲長衫儒雅,不染分毫兵鋒戾氣,若非腰畔長劍提醒他絕世的劍術,很難令人想象他領軍佈陣的模樣。然而就是在他手中,調教出了足以和天下任何一支軍隊抗衡的精兵。
日暮四合,蒼翠如染的山嶺已漸漸籠入霞色交織的餘暉之中,萬山如海,托起無邊無盡燃燒的雲火,在天地間展現著寂沒前最後的壯美,亦將此君臣二人的身影融為一體。
子昊迎著夕陽看了看天色,輕輕一合目:“很好。”轉身迎上且蘭訝異未平的目光,笑了一笑:“明日我們去冶廬,看看十娘這幾年又研究出什麼好東西了。”
且蘭不禁問道:“冶廬是什麼地方?”
子昊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冶廬是為這數萬將士煉戈鑄劍之處。寇十娘是後風國冶劍大匠寇契的女兒,洗馬谷有蘇陵,冶廬便由她來主持。”習慣性地負手身後,不料肩頭驟然一陣銳痛傳來,牽得眉心略緊。神情卻未變,只是本已走到了馬前又停了腳步,頓了頓,對墨烆微微抬頭。墨烆會意,上前牽了馬匹隨行,一行人緩步往谷中走去。
且蘭心中越發驚奇,當年楚、宣兩國亡後風時,曾兵圍皓山以求冶劍之術,寇契怒折數把名劍,焚山毀家,冶劍之術自此失傳,不想竟尚有傳人。默默隨他走了一會兒,忽然道:“精兵、良將、快馬、利劍,奇謀、絕陣,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九夷族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你只是不屑與我為敵罷了,這三年復仇,可真真是一個笑話啊!”
子昊抬了抬眸,但笑不語,肩頭疼痛令半邊身子極為不適,始料未及的一絲疲憊使得他不想多說什麼,而有些話,原本也不必說。或許她已經看出端倪,或許她永遠也不會想到,九夷之戰,原本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契機,步步經營的賭局。整整七年,重華宮中那個女人何其精明,倒也真費了不少心思。
傾一國而算天下。並不強大的九夷族,不過是他信手拈來的一枚棋子,進退殺伐何曾由己,但昔日在王城之中,曾有一個人猜出了他的謀劃——一個最應該阻止,卻最後毫無保留支援了他的人。
長明宮中短暫的密談,隱晦的話語牽出縝密的佈局,最終歸於一個驚人的秘密。九夷族的女王,那個高雅聰慧的女子,將她的性命,她的女兒,她的國家和族人,以一種平靜而奇特的方式交到了他的手中,換取了他一個承諾。她曾說過的話,使且蘭成為了他身邊最重要的人之一,終將隨他步入另一方更加複雜的棋局。
既有前因,必生業果,天地迴圈,無非如此。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知,而她,未知。
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不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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