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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來的山珍野味在清溪中盪滌漂淨,用細小的樹枝串起,撒上隨身攜帶的粗鹽,在大樹下生起火堆灸烤。我托腮坐在溪畔,眼看著流淌的溪水中幾片落葉隨著水流旋轉向下游漂去,想著朱高燧的小模樣。
朱棣走近我身旁,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說道:“想燧兒了吧?他比高熾、高煦小時候都乖,還有湖衣照看著他,你不用擔心,等我們取到了解藥就立刻回宮去看他。”
我猶豫再三,才說道:“我不想回金陵皇宮。”
他臉色微變,眉心簇起,注視著我道:“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我見他誤會,忙起身解釋道:“不是的,我只是覺得……”
他向北遠眺,微笑接著我的話,說道:“你只是不喜歡宮廷,對不對?以後我們帶著燧兒一起回北方去,他是我最喜歡的孩子,以後我的一切都會是他的,只要在大明疆域之內,你們想住在哪裡都可以!”
朱棣的話讓我暗自心驚,他數年膝下無所出,疼愛幼子本是人之常情。朱高燧相貌酷似他,尤其那雙紫眸,簡直一模一樣,他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小嬰兒的偏愛,隱隱有立朱高燧為太子之意。他從不會輕易做任何決定,一旦決心去做必定經過深思熟慮,如果他有心擁立朱高燧為太子,一定會有所安排。歷史上的奪嫡風波正是由此而起,朱高熾雖然是他和徐妙雲嫡出長子,先為燕王世子,後立為太子,地位名正言順,為人卻斯文儒弱,欠缺帝王之氣;漢王朱高煦與太子年紀相仿,雖然英俊威武,卻肆意妄為,在朝臣中聲望並不太高,為了謀奪東宮之位,利用趙王朱高燧,一起陷害朱高熾。封建社會採用“嫡長承襲制”,朱高燧既非嫡子亦非長子,而朱高熾本是燕王世子,理所應當成為新的太子,如果他執意“廢長立幼”,
原本就對他心存偏見的臣民百姓一定又有攻擊他的話柄。他依靠武力征服天下,助他奪取皇位的一眾武將們卻未必能夠幫助他治理好天下,守業較之創業更難十倍,如果不能得到民心支援,國內政局不穩,明成祖“撫治華夷、無間彼此”的雄心壯志永遠不可能實現。我不希望朱高燧捲入奪嫡鬥爭,不想讓他做皇帝,更不希望朱棣因此陷入困境。
我站起身道:“燧兒還這麼小,只要他過得開心快樂就好,不一定要做太子的。”
一陣陣烤野山菌的清香撲鼻而來,他拉著我一起走到火架前,取起一串野山菌,吹去上面殘留的鹽粒才遞給我,說道:“這件事情,你以後自然會明白的。”
雲蒙山中初孕之時,他對我也是這樣的細心呵護、體貼關懷,如果沒有那個“意外”,我們或許早已有了成群的兒女。香雲曾經對他芳心暗許,稱讚他“文采風流、武功蓋世、心細如塵、胸懷天下”,這些考語形容他的優點並不為過。
但是,他畢竟有自己應當擔負的歷史責任,有徵服四夷、安邦興國的宏圖大志,他可能是一個好皇帝,卻並不一定是個好丈夫,面對著成為大明皇帝的他,我對未來並沒有太多的期望,只能珍惜眼前點點滴滴的幸福時光。我不想與他過多爭執,接過野山菌串,輕輕咬了一口。
他低頭叮囑道:“山中的菌類或多或少都有些毒性,你嘗一點點就好,如果喜歡,回宮去再讓御廚做。”
日暮時分,我們進入思南郡內。進了城門不久,先行到達思南的幾名錦衣衛在朱棣馬前行禮,說道:“臣等參見皇上。紀大人身在貴州,金千戶大人前往播州,臣等已在盡力搜尋解藥,請皇上和娘娘到思南客棧稍作歇息。”
朱棣掃視了他們一眼,下馬道:“朕只是微服出宮,以後這些規矩禮儀都可以免了。”
我注視著街上往來的苗女,她們身穿紫藍色圓領大襟短衣、寬腳褲,袖口和褲腳裝飾著綵線所繡花邊,頭髮都用藍色的花布包起,頸項上戴著大串銀光閃閃的項圈,一個個花團錦簇豔光照人,不覺多看了幾眼。朱棣回頭對一名錦衣衛說了幾句話,我並沒有聽清他說些什麼。苗疆山形連綿起伏,思南處於盆地,一年四季都是霧氣濛濛,空氣溼潤清新,“思南客棧”是一座三層高的小竹樓,全系竹木所制,外觀並不起眼,房間內床帳被褥、窗簾、蠟染掛畫,極具苗族風情。後窗正對一片山色,我走近窗邊,呼吸了一大口氣,轉身放下隨身攜帶的小木箱,整理日用之物時,卻發覺其中有一個小小的錦盒,似曾相識
。他走近我開啟錦盒,從中取出一朵光芒璀璨、晶瑩透亮的鑽石花和一匹竹絲編的小馬,將那朵花輕輕放在我掌心,說道:“還記得你送我的禮物嗎?無論走到哪裡,我都將它們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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