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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我知道,那是‘酒’字,什麼須什麼酒?”縱是有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躋著鞋,神態懨懨地在路邊打電話,她也會注視片刻,然後回視藍核的神態,她以為只有在秋涼天氣裡這懶散才是被允許的。
藍慶來隨口問她:“杏兒,你說說到現在學到些什麼,懂了多少。”
藍杏笑笑地一一回答。
藍慶來又問:“那我問你,叫你現在就去雜耍場子顯顯身手,你敢麼?”“這有什麼,”藍杏笑道,“我單是害怕自己打的還不好,給您丟臉了!”藍慶來沉吟道:“這樣多心!我告訴你,等你們給金家小姐顯了身手,日後到場子裡賣藝可算是有靠山了,誰都會給你們捧一捧場的!”藍杏沉默了片刻,道:“那金家小姐……是個怎樣的人?”
“天下的小姐是什麼樣,她就是什麼樣,哪裡還會有什麼不同。”
“比起我來,當然是不同了。”藍杏微微喪氣,“我是小丑,在臺上給人消遣的,她是真正的小姐,拿我當消遣的看客——”
“她是看客,你是主角兒,”藍慶來截下她的話道,“她的喜怒哀樂只能跟著你走!你練得好,她也高興!”藍杏聽罷不再說話,只管低著頭走。走到一個燒紅薯的小攤上,他們停下來等藍七奶奶三人。身邊那賣紅薯的小販擁著一隻洋鐵皮桶做的爐子,裡面低低發出一絲火光,灰撲撲地映在他臉上,他的臉漸漸溫暖起來。
學藝的間隙,藍慶來還教兩個人識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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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帶星光的夜晚,藍七奶奶叫來一幫破落朋友在閣樓上起了牌局。她與她丈夫是兩種極端,藍慶來用“慘淡經營、養家餬口”這樣幾近悽慘的字眼形容自己,藍七奶奶卻一個勁兒裝闊——雖然人家都知道她家是那樣的——裝給自己看,更有種自惜的相信在裡面,她一向是如此寵愛自己的。閣樓上被佔了,茉兒又在前堂忙著和麵做包子,簡直找不到一處可以就著燈寫字的地方,藍慶來只得叫藍杏去樓上搬幾個板凳到院子裡來。
藍杏最害怕面對藍七奶奶,如果藍慶來不在場,兩人相遇,藍杏不是被無端打幾下就是被丟白眼,這時卻也只得硬著頭皮上去。藍七奶奶約的牌友,淨是些過氣的交際花、女騙子,另有一些老鴇之類的女人,她端端正正坐在這些女人中間,最能顯出她是“從了良”的良家婦女,心照不宣的,叢生一種優越感。也往往是這個時候,她要專門穿那件紅緞子碎金花的旗袍,好似整個人豐白的裹在大紅緞面的被子裡,上上下下“居家”的況味,而且她新近學會一種笑聲,是與她這些姐妹完全不同的端凝矜持的笑,大約類似於舊式婦女被懷中花貓撓癢了發出的笑聲,略帶一種微妙的哀愁。
這些女人誠然算不上有閒有錢的太太,可這並不妨礙她們的娛樂。通常就是這樣聚在一起玩麻將,最好的時候可以邊吃蟹殼黃,邊聊著西街綢莊的布料,舞臺的名角,某某太太的私奔。玩了一圈圈,天都黑了下去,出現了萬家燈火的一種壯麗。
“我看你們茉兒是越長越水靈了,頗有我當年風韻。”一個交際花抹著牌,笑嘻嘻道。
藍七奶奶明知她是睜眼說瞎話,卻也應道:“長得好不能當飯吃,二十二歲的人都是個老姑娘了。問她要找個什麼樣的丈夫,她還能頭頭是道說出來,一要有錢,二要中看,最重要的是會疼人。尋常男人,她連看都不看!”說著,嘩啦嘩啦流水一樣的洗牌聲中大家一片笑嘆怨尤,另一個道:“我就知道,茉兒是這樣精明的丫頭,保準不會看錯人。”
“可不是像你說的,我們慶來買回兩個孩子學藝,沒幾天茉兒就把他們訓得服服帖帖,張口閉口就是‘大姐’,一個勁討好!”說著女兒,藍七奶奶卻自覺大家在捧她——眾星捧著的這支月雖然青春不在、老態畢露,那顆心還由明豔非凡、如沐春風。
大家說笑著,藍杏探進頭來弱弱地喚了一聲:“媽……”
藍七奶奶耷拉著眼,別的女人也不敷衍她,藍杏的身子只得僵在那裡。
“死站在那裡做什麼?”過了半晌,藍七奶奶忽而發問,說話聲像撞在牆上似的,硬邦邦彈到藍杏耳朵裡。藍杏道:“爹要叫我和藍核寫字,他叫我搬凳子下去。”“賣藝的丫頭還學寫字,說出去人笑話!”藍七奶奶還沒發話,就有個老鴇模樣的女人開了口。藍杏的心給小小的針細細刺了一下。“易姐姐,你說話太沒譜兒,”那個交際花笑了,“誰說人家就不用學文化,你手下那幾個丫頭操著皮肉生涯,照樣得學學女紅什麼的——現在人愛懷舊,連妓女都要帶舊式婦女影子的才會紅!”
“嘖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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