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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據說他是老年喪妻,把藍杏給了他也不算委屈。”“那你叫家財多走動走動,摸摸那老頭的心思。”藍七奶奶用小指頭搔著頭髮,若有所失道。“也該給藍核做打算了,我瞧著他對藍杏還算有情有義,可藍杏這蠢東西!”
藍七奶奶想著茉兒晚上興許就消氣了,然而她一直呆到吃晚飯,孩子早就坐在桌邊拿著支筷子叮叮敲碗。藍慶來和藍核都回來了,難得有這麼一次相聚,自然也就歡歡喜喜坐在一起吃飯。藍慶來一直默默地,往茉兒碗裡添菜,忽然開口自語:“藍杏也不知在外面吃了沒有。”藍七奶奶和茉兒相視一眼。茉兒有意問藍核:“核,有沒有看上哪家女孩子,叫爸給你提親去。”她的筷子可可地敲著碗邊。藍核低低笑道:“我沒工夫想那些,或許還是給人家當雜役男僕妥貼。”茉兒笑意裡是絲絲的冷:“喲,你竟是個這樣誠懇的人兒。”藍核垂著頭扒飯,一任米飯的熱氣嫋嫋撲騰上臉面,眼角眉梢都洇出一股溼意。飯罷,他起身去衝了一杯茶,燙燙地握在手裡,慢慢啜著,異常沉寂地看藍家三口人談天說話。
茉兒是下定決心要跟家財鬥一鬥,非得他來孃家請自己才回去,不然哪下得了臺。晚上又跟藍七奶奶在燈下閒聊了一會,蹬蹬蹬上了樓,把藍杏的床鋪呼拉抖開睡了進去,她脫下來的玄色旗袍丟掛在椅背上,如同另一個女人坐在椅子上,卻是萎謝了,泥一般迂緩地流,流下去,流到浩浩蕩蕩的蒼白的未來裡。她認定她的一生是一部委屈,染著陳年的細灰,專等著別人咂咂嘴來翻閱,一頁一頁的故事舔著指尖,留下顆顆灰指頭印子,別人鑑賞完了,心滿意足地去了,或許還帶著點傷懷與感慨,她也得到了安慰。
藍杏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霜濃霧薄的春夜,有燈光的地方像在下濛濛細雨。她扣扣門板,藍核過來開了門。閃身進來,她白皙的臉就從黑暗裡浮了出來,眼波里亮了亮,睫毛的細影子一絲絲映在面頰上,藍核看著心裡就是微微一痛。這種情形,最好是彼此都不要多話,藍杏朝藍核一點頭就琢磨著往後堂走。“茉姐回來了,住著你的屋子。”藍核平靜道。藍杏一愣,知道藍七奶奶已經把自己的種種劣跡告訴茉姐了,上去不過領受白眼侮辱,也就“噯”了一聲,強笑道:“還是不上去為好。”
一語末了,兩人都面色泫然。
她進來時,門板沒關嚴實,夜風穿堂,門縫外的市影忽明忽暗,彷彿連這屋內也颳起乾燥的風,便滿是風聲雨味的。藍核問道:“吃飯了麼?爹一直惦記著。”藍杏看他一眼,想要開玩笑似的道:“你惦記了麼?”這句玩笑話分量太重,說出來兩人都是一震,接著,藍核卻很是泰然點頭道:“嗯。”藍杏有些尷尬,頹然道:“現在還開這樣的玩笑,我真是……”藍核卻打斷她,眼睛裡也非歡喜,也非哀然,道:“我還是很慶幸的。”藍杏坐下來,微微笑著看著他:“什麼沒頭沒腦的話!”藍核靠在灶邊,手揪著蒸籠上的竹篾:“我慶幸我是我……被你愛過,也曾經愛過你的我。”藍杏眼底跳脫的神色忽然靜了下去,半晌,漲紅著面嘆道:“好好的,說這個,你也不知羞——”然而藍核倒一直沒變色,她心裡無由一酸,笑嘆道,“想不到,究竟是你坦然……你看看周圍的東西,不消說我、爹媽、茉兒姐——我們這些朝生暮死的人,就連沒有生命的這支桌子,這隻碗,這一個灶臺,還有這一間屋子——哪一樣不是倉猝的,不會腐朽,沒什麼是長久的。”她躊躇著,這樣滔滔的說出來,也不知在說什麼,也不知怎麼說,她自己都糊塗了,“還是亭之說得對,我是這樣貪戀著生命,寧願苟且地匆忙地活下去,不肯放棄身邊微小的貪歡與刺激,我……”她看藍核嘴動了動,忙又搶道,“你說我為了錢,我自己卻沒有分明的這樣想過,但日後想想,本來,何嘗不是這樣,到似乎是你點醒了我,真的,什麼東西留得住呢?除了趕早的行樂……放到很久以前,我還是想不到會有今天這個局面的,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做了人家小妾如何如何,會不會像桃葉兒一樣,好像一種重壓,人是痴傻的,要說到了今天這樣,多半還是這種想法作祟……我不知道怎麼樣說,似乎太多嘴多舌了……”她還在尋思著怎麼說下去,然而又從未這樣“感慨系之矣”過,自己眼裡卻有了溼意,抓起灶臺上一杯剩茶,下決心似地一口喝下去,一股熱線從她腔子裡流過,腦中卻是一剎清涼。
藍核聽了說了那麼多,不由端詳著她,歪著肩,喉頭暗啞,只是簡靜而緩緩地問:“你快樂麼?”
藍杏微笑著,猶豫著,點了頭:“我寧願你也快樂。”
藍核神色淡定:“我現在也不是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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