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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一大半。鄉村病人只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陪伴,他妻子丟不下家裡的事,十天半月才能來一次,每次來總要說這說那,要丈夫拿主意:別處都在鬧雞瘟,要不要給雞打預防針;該配種的母豬去找誰家的公豬合適;快浸谷種時,更得聽丈夫的主意,市面假種子太多,妻子負不起萬一失手的責任。其他如鄰居家嫁姑娘該送多少賀禮,大女兒要同本垸的女孩子們一起外出打工,聽說廣東不如浙江安全,收入也低些——妻子一一弄清了,仍舊需要丈夫來做決定。時間不長,城市病人就在一場隆重的儀式中徹底死去。鄉村病人卻奇蹟般地站起來,秋後還特地背上一袋自己種的花生來醫院表示救命之恩。老爺子因此在天地的臨界點上淚光依稀地重複三遍:階級兄弟站起來了! 。 想看書來
心有結菩薩敲(9)
鄉村的情感總是那樣地看似全無,一如已經站在原野之上,卻不曉得寬廣之緣,更不明白深厚之底。鄉村大地習慣先以一派草木示人,一半是家苗,一半是野草,不因肥沃而不長野草,也不因貧瘠而失去家苗,一切皆是天然。縱然起早摸黑丟開重病在身的丈夫而傾心種植家苗,怎麼看也還是天然,唯有到秋天才能區分,家苗還需付出收穫的辛苦,對野草則是交付於風,等到最終枯黃了,任由哪個孩子劃一根火柴丟上去,燃成一片火焰,將沒有耕種的野地燒成漆黑。等到春風又吹,去雁重回,野草新生的速度與英姿,一點也不輸給那些代表鄉土精華的家苗。
神蹟理當歸於情感,歸於鄉村,不如此還有誰具備這樣的能力!
現在的電視臺越來越偏好作秀,本來完全具備動人元素的一件事,讓他們拿著機器擺弄一通,透過電子訊號傳到各家各戶的螢幕後,就變得不忍卒讀。那一年,卻少有的例外。到雲南的人,不用走太多路,就能在市內的翠湖,與一群群盤旋在頭頂上的紅嘴鷗玩到盡興。我去雲南時,昆明的朋友開著車,一下子就將我拖到更遠一些的滇池,那裡的鷗鳥更多,飛翔起來更讓人心曠神怡。朋友的車上放了十幾個大面包,到達滇池,才明白那不是我們的野餐,而是用來喂鷗鳥的。漫天飄雪般的白色鷗鳥將五百里滇池遮蓋了一半。一個麵包剛拿出來,就有鷗鳥來叼。開始時還能感覺到長翅膀的鷗鳥很有力量,剩餘的麵包越來越細,鷗鳥也越來越溫情脈脈,等到來叼手上最後那點麵包屑時,感覺裡早已沒有了那隻堅硬的喙,而更像女子溫軟的手指輕輕劃過掌心。回到武漢後,與一位常去昆明的朋友說起這類感覺時,他對我說了一件真實的新聞:在昆明,有一個老人,不似我這樣的過客,去了滇池,才記得用麵包喂鷗鳥,走了也就走了。老人卻不同,他用自己有限的積蓄,買來麵包日復一日地喂那些鷗鳥,長年累月從不間斷。滇池邊有很多攝影寫生的年輕人,自然注意到了這位可以作為模特兒的老人。老人只顧喂鷗鳥,毫不在乎那些繞著他,尋找藝術氣質的年輕人。在那段時間裡,這些成了滇池邊又一種風景。直到有一天,年輕人們發現從來風雨無阻的老人缺席了。一天又一天,老人還是沒有出現。一打聽,才曉得,老人已經逝去了。年輕人非常感動,他們把自己拍攝的老人照片放大到和真人一樣,豎在滇池邊上。首先感動的不是人,而是鷗鳥。輕如鴻毛的鷗鳥也懂得善良與情感。它們在突然出現的照片上方徘徊,還有兩排鷗鳥像儀仗隊一樣整齊地排在熟悉的老人面前。
鷗鳥也是一種鄉土,所以它能以神蹟回報老人。
一切的情感之源在鄉土,這是不容置疑的。
一切的神蹟之根在鄉土,同樣是不容置疑的。
那是因為我們的一切皆出自鄉土,拋開鄉土,人能去哪裡正本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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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屬於情感(1)
我是個成熟的男人。用我的某一部分經歷來看,成熟的男人會情不自禁地為某種不可改變的偉大現實而悲哀,同時還擁有一個可以安心在枕頭上做夢的家。不過,我總以為成熟的代價太大了。那天,我丟下手中筆,獨坐在自家的陽臺上,正起勁地享受著難得的思維空白,一個亮光在思想的最深處冒出來。隨之沒來由地想:人其實永無擺脫聽命他人的可能。因此人才如此珍視自己的情感。
我們的居所靠著碧波萬頃的東湖。窗戶外面,罕見地生長著許多樹木。在過去的很多夜晚裡,都能聽見這些樹木發出一陣陣的林濤聲。我很喜歡這林濤聲。每當它響起來時,因年齡增長而變得靜謐的心中就會湧起讓人激動不已的美妙的靈感。為此我時常在太陽剛剛升起或者剛剛下落的時候,沿著熟悉的街道,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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