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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墜的臉色剎時冷下一半,“回什麼家?我孃的三尺墳冢麼?”
晏迎眉耐著性子,“不管怎麼說那人也——”
“與我不相干。”尚墜毫不猶豫打斷她的說話,垂首低低道,“我心裡悶,往林苑去走走,你先歇下罷。”說畢徑自回房取了笛子,也不理晏迎眉,提了燈籠便往外走。
晏迎眉看著她飛快離去的背影,無奈地輕嘆口氣。
出了門口,沿著花廊一直走到疏月庭外,尚墜慢了下來,遠遠近近掛在枝頭通宵燃點的琉璃花燈,將寬闊平整的石徑映得暖朦,獨自一人站在孤空寂夜下,只覺心內茫然倉惶,不知自己該去向何方。
意識空茫中,沿著石徑不知不覺走到了第一樓的庭院前。
院落裡隔著花木扶疏,隱約見點點燈火,然靜悄悄不聞人聲,可知白世非仍未回來,心口的失望漸漸瀰漫開來,原本已然低落的情緒堆積成了悶抑鬱結,無邊酸楚透徹五臟六腑,難以言喻。
她抬步往林苑的方向走去。
回家?天地之大,卻不知何處是歸程。
冷冽蒼穹,冰封湖面,廣袤無邊的夜幕下,一縷笛音如泣似訴,前所不曾的悽婉悲切,彷彿能讓湖邊的梅花花瓣也在嘆息中悄然墜落。
一曲接一曲,直至她的十指在寒夜霜氣下再受不住刀割一樣的凜風,僵硬得已失去知覺,無法再靈活按動笛眼,鼻尖也已凍得抽紅,全身冰冷透心,控制不住微微寒顫,手足如同浸過雪水無一絲餘溫。
終於還是起身回去。
再經過第一樓時已不曾稍停。
各處院落廂房透出的最後幾點微朦燭光,漸漸也全然盡熄,更深人寐。
恍惚一夢猶未醒,迷迷糊糊之間,已聞破曉雞啼。
原本便因著心事而睡得極不安穩,翻來覆去,半夢半醒的尚墜,被隱隱傳來的破曉啼叫驚醒了淺眠後,在床上再躺不下去,天色方微亮已悄然起身,洗漱好在床邊坐了半響,終於還是忍不住出了疏月庭。
靜謐的第一樓籠罩在晨曦薄霧中,一眾僕人小廝似仍未醒轉。
她走上簷廊,輕輕推開正堂大門,徑直往裡走去,入眼見白世非寢房的門屏緊掩著,心下不由得浮起一絲猶如已等盡一生的驚喜,一腔懸了整夜無法散去的鬱楚酸澀,終於找著落處。
悄然向裡一點點推開門頁,有絲期盼還有絲羞怯,“公……子?”
內裡無人應聲。
她又壓低聲音輕喚一遍,依然無聲無息。
掌心抵著門扇往裡慢慢開啟,她跨過門檻,走進房內。
眸光穿過往兩側懸起的層層綾羅帷幔和薄如蟬翼的墜地輕紗,不遠處繡著交頸鴛鴦的紅綃帳以輕巧的結珞金鉤勾掛起來,漆得發亮的紫檀大床就在眼前,近尺高的三面圍屏全精雕著鯉魚戲荷,一朵朵荷花或盛開或含苞或欲放或垂蓬,千姿百態栩栩動人。
純白柔軟的雪豹大氅滿鋪整床,然後順著床沿大幅垂覆下來,蓋去了四足如意床腳和託踏,墜在地面的波斯毛氈上。
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
她還沒來得及分辨內心是什麼感覺和滋味,已聽見屋外傳來兩道匆匆的腳步聲,伴著急忙不過的吩咐,“白鏡,你還是去疏月庭看看小墜起來了沒,可千萬別讓她知曉我一夜不歸,切記切記!”
“是,小的這就去探探。”
尚墜只覺得心腔內似象爆竹一樣炸了開來,她從寢房裡走出去。
同一瞬間白世非踏進門來,一抬首看見她就在眼前,臉色前所未見地冷得嚇人,他整個徹底呆住。
第四章 歌館探真機
尚墜徑直朝白世非走去,卻是看也不看他,只從他身邊經過,一言不發跨出了門外。
白世非回過神來,飛快轉身跟過去,輕怯而討好地低聲笑喚,“小墜。”伸手去拉她的衣袖。
尚墜猛地一摔袖子,將他的手毫不留情地甩開。
白世非急了,“我本是要早些回來,沒想到和那群人作別之後,一出閣子間就遇見飄然和幾位朝官,結果大家一道去了飄然府中喝酒,結果全醉倒了,都在他家中留了一宿。”
尚墜再度甩開他伸來的手,依然一聲不發,只腳底下加快了步伐。
“小墜。”白世非暗暗叫苦,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卻不敢碰她。
走出庭院的拱門外時,迎面碰上匆匆而來的鄧達園,他臉上訝色一閃即逝,白世非和尚墜剎時都顯得有些尷尬,兩人大清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