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2/4 頁)
、嗅到。只過了大約半刻鐘,船艙裡傳來了牙關相叩的聲響,開始只是輕輕幾下碰撞,伴隨著如同篩糠般的抖動逐漸密集起來,一股說不上是腥臭還是香甜的味道從烏蓬下傳來,跟艙裡原本濃重的魚腥味兒混在一處,透出森森詭譎。蠱毒發作了。
就用毒而言,嚴漠確實家學淵深,但是蠱物卻不在師尊的喜好之內。要成一蠱,必須讓無數毒物相互搏殺,唯有勝者才能成為“蠱種”,因而蠱性皆兇殘,也不易操控,必須人命加以祭煉,習蠱之人往往會被蠱物影響,變得兇殘瘋狂,理智全失。這種得不償失的手法,顯然不是他烏衣一派的風格,因此嚴漠只知道蠱類暴虐,卻著實對蠱術瞭解不多。
而今夜,他終於見到了真正的兇蠱。
只聽“咚、咚”兩聲,沈雁的心跳聲突然變大,如同被擂響的悶鼓,一陣顫慄隨著這兩聲心跳爬上了身軀,他帶著笑紋的眼眶下方生出了一枚紅痕。這枚紅痕來得突兀,像是一滴色澤暗沉,泫然欲泣的血淚,在承泣穴輕輕一躍,朝下滴去。
若真個是淚滴,這紅痕怕是要順著面頰滴落,可是紅痕執拗,根本沒有離開肌理的意思,順著鼻翼直直落向了咽喉,在喉結上方又是一躍,廉泉穴發出一陣顫動,沈雁的牙關格格咬緊,任那紅痕順著衣襟滑下。
天突、璇璣、華蓋……那紅痕像是一隻真正的活物,在任脈之中暢遊,每到一個穴位都要躍動掙扎,像是要破穴而出。然而任脈乃是習武之人最關鍵的兩脈之一,有“總任諸陰”,調劑諸身陰經氣血的作用。若任脈破損,氣海便要崩潰,渾身內力皆喪,諸陰告竭,頃刻就沒了性命。蠱蟲陰毒,在任脈之中游蕩,以陰養陰,以血養命,就如刮骨鋼刀,一寸寸割裂任脈穴壁。
沈雁抖的更厲害了,沒有哪個習武之人能忍受血脈中的刻骨劇痛,偏偏他還要守住心神,要用內力遏制蠱蟲,要把氣血灌輸於任脈之中,任蠱物撕咬,也要護著各穴要衝。這行功已經不像是控制,反而如同獻祭,以自身血肉硬抗蠱蟲肆虐,護住心脈、丹田,留一息生機。
如何剛強的漢子,碰上這樣的兇蠱怕都要痛得哀嚎出聲,甚至遍地打滾。可是沈雁偏偏不動,雖然渾身抖得如同風中枯葉,卻依舊強撐著端坐於地,格格輕響從他喉中溢位,像是在遏制即將破口而出的慘嚎,血腥味已經壓過了甘甜,點滴汙血順著五官溢位。沒人能想象他此時承受的是何等疼痛,但是那一條線繃得再緊也不曾斷裂,沈雁紋絲不動。
可是蠱蟲並不會如此就放過他,一遍順行,蠱蟲如刮過骨髓的鋼刀,一寸寸割裂著肌膚。抵達會陰後,它居然施施然轉了個方向,再次逆行而上。伴隨著蠱蟲的逆行,還有諸身內力反轉逆行,若蠱為鋼刀,此時逆轉的經脈就如同重錘,任脈諸穴何等脆弱,這一刀一錘簡直能奪人性命。
在無可抑制的抖動中,一聲輕響終於衝破了咽喉阻礙,溢位喉腔。沈雁笑了。不是慘嚎,不是痛哭,他笑出來聲。笑聲由低至高,如同平地而起的波瀾,聲聲不絕,直衝雲霄。浪子的嗓音醇厚,笑聲動聽,他若開心大笑,就如同漫天春花齊齊開放,就如同颯爽清風吹散浮雲,任何聽到他笑聲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笑容滿面,被他聲音中的歡愉喜悅感染。
然而現在,浪子的笑聲中沒有了歡愉,沒有了暢快,只有刻入骨髓的疼痛,因為力竭沙啞不堪。那不是讓人愉快的笑聲,只能使人心聲悲憫。可是浪子還是放聲大笑,笑聲中難耐痛楚,卻毫無悲苦;歡愉不在,卻依舊有巍然傲骨。他在笑那蠱蟲不自量力,笑那蚺婆狼狽忘形,笑那圍繞著自己永不消散的陰魂。他的笑聲中有淚,血淚,斑駁烏黑,順著面頰滑落,侵入骨髓的劇毒也在隨蠱蟲肆虐,想要讓他為之屈服。
然而沈雁不從,放聲大笑,淚灑衣襟。不聽,不從!
坐在船首的身影豁然站起,嚴漠拿起手邊的竹蒿,輕輕一提一插,篙子就插入了河岸旁的淤泥中。不知何時,船已經停在了岸邊,船上無錨,若不停靠岸邊,只有隨波逐流。然而此時正是運功的關鍵,又怎能讓靠岸的顛簸影響半分。因此嚴漠用那柄長長竹竿釘住了船身,一陣微不可查的搖晃後,船身打橫,停在了離河岸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分明抬腳就能跨上河岸,可是嚴漠的身形未動,只是如同一尊石像,手握竹篙,矗立在船頭。明月如鏡,波瀾似海,水霧已經盡數褪去,徐徐清風拂過面頰,伴隨著力竭的長笑,伴隨著不動的身影,夜色愈發濃重。
整整一個時辰,沈雁的長笑終於低了下去,那點紅痕重新回到了眼眶下,不甘的躍動兩下,隱沒不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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