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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它一定也參與了這夜的合奏。這是一種均勻的合奏,各種樂器一齊發力,沒有主旋律,沒有伴奏,所有參與者都是主角,各自說著自己想說的話,發出自己想發的聲音——這樣毫無組織的天籟,卻比世界上任何高明的演奏會都要來得和諧。
一輪圓月掛在中天,夜幕瓦藍瓦藍,疏星數點,越過泡桐樹樹梢茂密的枝葉望上去,人間這一幕好戲的大背景美得跟動漫裡的畫面一樣不真實,卻又彷彿觸手可及。
月光灑落下來,如微風拂面、細雨潤物般輕柔,你能聽見它落在大地上、叢林裡的沙沙,也能感覺它滑過肌膚無微不至的溫情——這一種月光,宛如水銀洩地,不摻一絲塵埃,令人想起少女剛洗過的面容,純淨得閃閃發光,美好而皎潔。
月光洩在長而空的走廊上,山裡的夜晚,空氣乾淨得冰涼,四面八方逼人而來,吸入肺腑,便不忍吐出。風裡送來夜來香的芬芳和不知名野花的香氣,馥郁而持久,此情此景,真應了“香霧空朦月轉廊”的意境,便是“花前月下”也宜;“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亦可。
一盞燈亮起來,兩盞、三盞……很快,在那黑黢黢的夜幕下,無數的燈光次第亮了起來,螢火蟲般閃爍在大大小小的山坳裡、河流岸,彷彿漂流在大海上的航燈,各自指引各自的歸人——造化的大手筆,給底色黑濃的畫卷點染了星星點點的幾筆後,這山村的夜,便活了,熱了,蘊涵了無限隱秘的激情。
每一盞燈光都是一個港灣:白髮的老母在這裡給淘氣的孫子餵飯,壯碩的妻子匆匆挽起蓬亂的髮髻,翹首等候晚歸的丈夫;每一盞燈光都是一種呼喚,黑夜裡的腳步,千里萬里為它風雨兼程……無數的燈光,無數的熒火,無數的悲喜故事。
這萬家燈火,屏棄都市的絢麗和鋼筋水泥的冷酷,質樸而自然地,帶著泥土的氣息、草木的清香、月光的影子和天籟的旋律,將山村的夜晚燃燒成一首動人的詩歌、一篇清新的散文、一部無字的、長長的、永遠說也說不完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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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
乞丐一詞,不知何時開始已經成為一種職業,我國如此,西方亦然。最經典的莫過那個歐羅巴傳說中最知足的人躺在街邊對前來探視他的皇帝說的話:“請別遮住我的陽光。”這是做人的最高境界還是做乞丐的最高境界,大約算得上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
西方自是西方,經濟發達,社會保障制度完善,不需工作也能拿到可活命的失業救濟,有那嚮往自由之人便放棄富貴選擇了街頭流浪。他們的乞丐能超越生計二字,而純為自由故。我們第三世界國家,街頭那灰僕僕的乞討大軍,何曾這麼哲學,這麼詩意。放在全國人民掙扎在貧困線上的年代,溫飽尚自顧不暇,陽光即使遍地,又不能當飯吃,誰稀罕;放在一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全國人們齊奔小康的現在,發家致富逐漸成了丐幫新的課題,哪裡又有閒暇來顧及這不值錢的陽光?
這個行業無需陽光。他們不分晝夜,更無性別、年齡、身體的限制,越是老弱病殘,越是行業的主力軍。其乞討的形式也不拘一格,或衣著襤褸、或肢體殘缺、或一尺白布跪訴家中諸多艱難困苦、或曰錢包遭竊請求幫助,極盡哀求、恐嚇、欺騙之能事。這個行業,更無地域的限制,千山萬水隨意行去,普天之下,莫非乞土。當然,他們更喜歡聚集於人口密度大的都市,或蜷縮於立交橋下、人行天橋上守株待兔;或躺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汙泥髒水中作奄奄一息狀;或寄生在遊人如織的風景區旱澇保收;或在滾滾車流中追隨等紅綠燈的車輛亦步亦趨;或於車站、飯店對作短暫停留的過客死纏爛打——和其他任何一個行業相比,這個行業更具機制和管理的靈活、隨意性。林清玄文章裡寫過的人生境界:“布履一雙,山河自在”,他們似乎已經抵達。
兒時跟隨祖母在鄉間,見她對來家乞討者,有求必應,有時還要請了來家小坐寒暄,待之以禮。話題從乞討者家鄉今年的洪災到他那一方的鄉土人情乃至這人家裡的弟兄姐妹,漫無目的無所不及,最後,這來乞者離開時,我們總能學會異地方言裡的幾個常用詞彙,祖母還要送出門去,作依依不捨狀,很長時間裡,我對那些乞丐的一去不復返,總還有些許的悵惘,祖母摸著我的頭安慰道“他們不回來是好事,說明他們生活好起來了。”這話,倒暗合了梁實秋在文章裡寫過的“誰不到山窮水盡,誰也不肯做這樣的自由人。”
現在回想當時情景,不禁莞爾。那時的乞丐那時的人,真是單純到美好,可惜到了現在,世易時移,一切都變了。據說北方有村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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