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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似乎很詫異妻子會有這樣的疑問,“分權?若水,你恰好說反了。”
若水疑惑了一下,“若是集權,不是難道應該繼續推行郡縣制麼?”
“不。”李世民向外踱了幾步,負手道:“秦破周制,是惟恐重蹈諸侯分裂割據的局面,卻依舊二世而亡,漢雖襲秦制,但依舊有分封之舉,朕自然不會令我朝復歸周制,但變革封建制已經是刻不容緩了。”
“那二哥打算怎麼做呢?”
李世民的眼中閃過一絲凜冽,緩緩道:“朕欲恢復三代封建之法,世封功臣。”
“二哥這麼做,是想繼續貞觀元年的“始定功臣實封差第”?”若水揣測道。
“不錯,武德年間,父皇緣私濫封宗室,終至廬江為叛,神通爭功,朕甫一登基,便不以近疏貴賤,只憑功勳大小論賞。如今一去六年,當初同朕一起出生入死的功臣們依舊忠如磐石。我心中思忖了許久,若是欲使子孫長久,社稷永安,必定要以親賢作屏,功臣後裔亦將輔朕子孫,保我大唐共傳萬代。”
看著那雙深沉傲然的眼睛,若水的身子微微一震,那是一雙真正屬於帝王的眸子,幾乎絲毫不見之前對著自己的寵溺和溫柔,他的目光停留在這廣闊的天地之間,雍容大氣。然而,若水不禁嘆然,儘管李世民是歷史上最為賢明的的君王之一,但歷經玄武門之變的他想將固其國本的重任放在與之共歷生死的功臣們身上,這原本沒有錯,可是如若再加上世襲罔替這四個字卻明顯是過猶不及了。
看見妻子沉默了許久,李世民皺眉道:“難道說若水你也不贊同麼?或是說你又在擔心無忌正是在分封之首?”
若水微一躊躇,卻還是嘆息出聲:“二哥,即便你是這天下之主,可終究不是世間的神啊,你永遠都無法預知未來,更加無法控制未來。”
見丈夫眼中的一絲掙扎,她又繼續道:“人心最是善變,今天我們可以相信房玄齡,杜如晦,但誰都無法保證他們的子孫後代是否還可以被信任,即使是哥哥,我也完全無法相信長孫家的後代永遠都不出不忠不信之輩。二哥,你的雙手大到足以將天下掌握其中,從而交給我們的兒子一個盛世王朝,這,已經足夠了。”
李世民凝視著若水清澈淡然的眼神,不自覺地怔然道:“若水,未來是他們的,不是我的。”
“未來是別人的,可現在是卻是你的。”若水溫和地淡淡道。皇帝也是人,所謂明君,比之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懂得忍耐,懂得節制,他的手中握著千萬人的生死,掌有天下的財富,可他的一言一行將會被後人銘記,任他人評說,所以李世民努力想做到最好,他懼怕一切自己無法掌控的事物,尤其是這漫漫的時光。
“現在是我的。”李世民喃喃的重複著,眼中掠過了然道:“你說得不錯,是我太過急躁了,也莫怪魏徵他們對那張封詔書諍諫得脖子都粗了。”
若水微笑道,“詔書既出,也就無法追回了,只要二哥就此不再提及,他們也就明白了。”
李世民的臉色終於鬆了下來,坐在妻子身邊,稍稍有些擔憂道:“方才說了半天的話,你沒有累著吧。”
若水拉過丈夫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間,輕輕搖頭,帶著一絲神秘說:“二哥,先前,你還沒來的時候,她在裡面動了呢。”
“真的?”李世民壓低了聲音激動地將臉貼了上去,“讓我聽聽,還有沒有動靜?”
數日後的一天,若水突然對著身邊的丫環說道:“淡雲,去把哥哥叫來。”
淡雲微有些訝色,點頭正要退下,可還未等她走出門,又聽見若水喚住自己道:“算了,還是不要去了。我能想到的,哥哥也一定會想到。”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長孫無忌是不會忘記的。
傍晚時分,長安的西邊被落霞映得如同燃著的火球一般,街上的行人卻顧不得看這天邊的美景,都匆匆抹著汗便往家裡走去。
而此刻,一個著白色長衫的男子卻顯得尤為突兀,他面色清俊,目不斜視,不緊不慢地走著自己的路,直到經過匾上寫著長孫府三個大字的門口時,才停了下來,上前拉了拉門環。
來應門的正是長孫無忌本人,只見他還未關上大門,便頗有些著急的開口問道:“遂良,昨天你面聖的如何?”
褚遂良面色平靜,只微嘲地看了一眼好友,揶揄道:“怎麼連先讓我討杯水喝的工夫也等不及了?”
長孫無忌心中嘆息,平生最自負的便是鎮定二字,可偏偏在遂良和若水這兩樁事上,總失了份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