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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婦哭訴她的夫離兒散,最後竟氣憤地求我代她控告那些販毒者:他們賣給我的是假貨,讓我長了一身黃水瘡!城市是個海,海深得什麼魚鱉水怪都藏得,城市也是個沼氣池子,產生氣也得有出氣的通道。我是個球迷,我主張任何城市都應該有足球場,定期舉行比賽,球場是城市的心理的語言的垃圾傾倒地,這對調節城市安穩非常有作用。城市如何,體現著整個國家和地區的綜合實力,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城市的擁擠、嘈雜、汙染使城市萎縮、異化了。據有關資料講,在二十一世紀,人類面臨的危機不是戰爭、瘟疫和天災,而是人類自身的退化,這個退化首先從城市引起,男人的精液越來越少,且越來越稀,以至於喪失生殖的能力。我讀到這份資料時,是一個下午,長這麼大還沒有什麼事能讓我感到那麼大的恐懼,我抱著我收藏的恐龍蛋化石呆坐屋中,想恐龍就是從這個地球上漸漸地消失了,一個時代留下來的就只有這變成石頭的蛋體了。我把我的恐懼告訴給我的朋友,朋友無一例外地嘲笑我的神經出了問題,說,即使那樣又能怎麼樣呢,滿世界流傳查爾諾丹的大預言是一九九九年七月地球將毀滅,七月馬上就到了,那就該現在不活了嗎?朋友的斥責使我安靜下來,依舊一日三餐,依舊去上班為名為利奔忙活人。說實話,自一九七二年進入西安城市以來,我已經無法離開西安,它歷史太古老了,沒有上海年輕有朝氣,沒有深圳新移民的特點。我讚美和咒罵過它,期望和失望過它,但我可能今生將不得離開西安,成為西安的一部分,如城牆上的一塊磚,街道上的一塊路牌。當雜亂零碎地寫下關於老西安的這部文字,我最後要說的,仍然是已經說了無數次的話:我愛我的西安。
一個醜陋的漢人終於上路(1)
這個夏天的決定,計劃裡是走一走絲路。
我的靈魂時常出竅。一個晚上,我坐在了案桌上,看著已經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了很久的平凹,覺得這個矮小而醜陋的漢人要去絲路真是可笑。古人講做學問要讀萬卷的書行萬里的路,他默數著已經去了西部幾萬里路了吧,可古人的行是徒步的或騎了一頭毛驢,日出而動身,日落而安息,走到哪兒吃在哪兒住在哪兒,遭遇突如其來的飢渴、病痛、風雨和土匪,那是真正體驗著生命的存在,而他的幾萬裡則是坐了飛機和火車,一覺醒來從西安到了烏魯木齊或從烏魯木齊到了喀什到了伊犁。城市都是一樣的水泥的山村,都一樣的有著站著警衛的政府大院和超市。因事耽擱了吃飯時間的肚子飢和乞討者吃了上頓不知下頓在哪兒的肚子飢絕對是兩碼事兒!靈魂又迴歸到了身體。當靈魂和身體都感到寂寞之時的西行計劃裡,我邀請了三位朋友,說:徒步是不現實的,那就搭上汽車,一個縣一個縣地行動吧。
朋友的回應轟然如雷,他們歡呼著能去印度,去波斯,去歐洲了。但我說最多隻到烏魯木齊,古時的西域十六國那僅是絲綢的集散地,而真正的絲路,就是西安到安西和敦煌。
我在家開始了大量翻閱有關絲路的資料,一邊加緊治療身上的疾病。我是腦供血嚴重的不足———恐怕是小時候餓壞了腦子和中年期的煩悶所致———每年的冬天要注射七天的丹參液,現在我得提前進行。怨恨的是右大腿根的麻痺一時難以治癒,雖無大礙,但接二連三做夢,都是騎了腳踏車不得下來,結果衝進人窩,緊張地喊:啊!啊!連人帶車倒地,還撞傷了別人。
宗林,我在陝西安康的一個高顴骨的朋友(也是第一個被我邀請同行的),給我帶來了一盒膏藥和兩張與絲路有聯絡的照片。膏藥貼上無濟於事,照片卻讓我激動不已。一張照片攝自安康博物館,是一隻金蛋,說在安康志上記載,漢朝政府推行獎勵桑農的政策,凡有植萬株桑者,可獎勵一隻金蛋。一張照片是一個村鎮路口的石碑,上面隸書:高鼻樑村。這令我一下子豁然明白漢代的絲路為什麼從長安城起點,那不僅因為長安城是漢代國都,也是因為長安城所在的陝西南部盛產絲綢,如今以產絲綢聞名的蘇杭,那時還恐怕多是一片水澤吧。而高鼻樑村,必曾是洋人去採購絲綢的駐地了。洋人在高鼻樑村如何採購絲綢,那鷹鉤鼻和捲毛發怎樣被山地人取笑?我想起了茂陵博物館的漢朝官員接見外國使者的壁畫,哎呀,那使者是躬腰拱手,低眉順眼,一臉的緊張和萎縮!到茂陵去———我說———拜拜霍去病———路是有路神的,霍去病是絲路的神。在到處是美國影響的今日,喊一聲我們的祖先也曾經闊過,做阿Q也是十分的開心。
霍去病的陵墓是高大的。過去無數次地來到這裡,為的是那些舉世聞名的石雕藝術,膝蓋就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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