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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
九一、狂風吹沙始見金
謝朗聽到這裡,忽然間明白了方道之今天叫自己來說這些話的用意。他囁嚅道:“方先生,我……”
方道之卻沒有停住回憶,他凝望著西面的天空,繼續說了下去。也許他這一生,永遠再也沒有機會將這些事情說出來,只有這一刻,他才可以在陽光下,將壓在心底的回憶晾曬出來。
“我回京後不久便成了親,我的妻子性情溫婉,勤儉持家,孝順公婆,一切以我的意思為主。我又獲得了先帝的器重,經常宣我入宮諮詢國政,世人都尊稱我一聲‘方先生’。
“可我對一切都提不起什麼精神,婉拒了先帝讓我入朝為相的旨意,也不想收什麼弟子,就住在這山上,聽聽佛鐘,看看竹海。
“沒多久,我聽說她接任了閣主之位,便給她寫了一封道賀的信,她也回了信。後來,我們一直有書信來往。
“當今陛下當年是景王,有一天來拜訪我,忽然問我:這世上是否有人比我的學問更強?我說有,天清閣薛閣主便勝過我。沒想到兩個月後,陛下竟然將她請到了涑陽,讓我們當著眾人的面在王府內辯經論道。
“那天晚上,我夫人也應先皇后的邀請去了王府,她們坐在珠簾後觀看了我與薛閣主的辯論。回來後,夫人忽然說了一句:難怪你說要讓女兒多讀點書。從此以後,我便很少再看見她笑。”
竹林上空繚繞著乳白色的霧,謝朗心頭也似籠罩了一層這樣的霧。他細想著方薛二人的往事,咀嚼出千般滋味來。
“明遠,故薛先生去世之前兩個月,給我寫了最後一封信,拜託我照拂她的女兒阿蘅。”方道之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謝朗。
謝朗心中迷亂成一團,怔立半晌,道:“方先生,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請說。”
謝朗輕聲道:“自古人心最難猜測,如何分辨一個人的真心?”
方道之微笑道:“明遠,用你的眼睛和心,不要用耳朵。不要聽人怎麼說,要看她是怎麼做的,再用你的心去想。”
——她是如何待你的,你摸著自己的心好好想一想。
薛忱的話在耳邊迴響,謝朗身形微微搖晃了一下。
幽風吹過,杯中的清茶泛起了一層微波,象極了她總是如漣漪般稍縱即逝的微笑。
走出竹林時,青雲寺的鐘聲悠然敲響。
謝朗從沉思中驚醒,抬起頭,寺院內高大的佛塔清晰可見。陽光照在白色的塔尖上,耀出淡淡的光澤。
他想起亡母的長明燈供奉在青雲寺內,便折向廟門。經過大殿、六祖殿,有一間小小的配殿,謝家供奉的長明燈便在這裡。
謝朗往長明燈中添了油,在蒲團上跪了下來。他凝望著長明燈中微微跳躍的火焰,心頭一片迷茫。
風從殿門外吹進來,數排長明燈齊齊暗了一下,謝朗不自禁地站了起來。風止,燈明,他又慢慢地跪回蒲團上。
磐鍾再度敲響,謝朗才從蒲團上站起,默默地向長明燈合什,轉身出了殿門。
他在寺廟內慢悠悠地走著,正想去找智惠方丈,才轉過東耳房,忽然一愣,停住了腳步。
柏樹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與智惠方丈說話。鬚髮皆白的智惠象是正在勸解著她,而她仍然滿面迷惘之色。
謝朗沒料到竟會在這裡遇到柔嘉,正想轉身,抱琴已經發現了他,失聲道:“謝將軍!”
腳步唦唦,兩人並肩在竹林裡走著。柔嘉已經記不清,她和謝朗有多久沒有這樣相處過。
“明遠哥哥……”
“柔嘉。”他打斷了她要說的話,轉過身來,肅容拜下。
柔嘉頓時慌了手腳,訥訥道:“明遠哥哥,你這是做什麼?”
謝朗凝望著她,輕聲道:“柔嘉,我一直欠你一聲謝謝。”
柔嘉滿頭霧水,摸不著頭腦,訝道:“謝我什麼?”
“為了幫我洗冤,你吃了很多苦,做了很多事情。沒有你,我的冤屈很難洗清,多謝。”
柔嘉沒料到時過境遷,還能聽到曾經十分期盼的這句話。她心底湧上一絲甜蜜,輕聲道:“我也沒做什麼,你不用謝我。”她忽然感到面上一陣潮熱,赧然地低下頭,嗔道:“紅菱也是,什麼都對你說了。”
“不。”謝朗遲疑了一會,低聲道:“不是紅菱告訴我的。是……”
柔嘉一怔,抬起頭來,“薛先生?”
謝朗神情黯然,默默地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