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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投緣,還想著讓你們多住些日子,陪陪我這個老太婆說說話解解悶呢。此番護書之路,多虧你救了明遠一命,又悉心照顧了他幾個月,謝家上下對閣主真是感激不盡。唉,憫懷子息單薄,謝家正房只有明遠這一根獨苗,打小就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偏我謝家世受皇恩,又蒙皇上不棄,讓公主下嫁,明遠這孩子肩上責任重大,日後報效朝廷,中興謝氏,就全落在他一人身上了,真是一步都走錯不得。幸好這孩子雖然頑劣,但終究心性單純,老太婆本想留二位多住些日子,讓他多多向二位薛先生請教,不過,二位若不願久留,我也不好勉強。只是這樣一來,薛閣主便吃不上明遠和公主的喜酒了。”
薛蘅扶著太奶奶的手一下變得冰冷,太奶奶似渾然不覺,繼續饒有興致地說道:“對了,薛閣主還不知道吧,明遠回來以後,就快要和公主舉行婚禮了,皇上已經下旨,讓方道之先生選個良辰吉日,準備讓他們兩人完婚。你是明遠長輩,本想讓你和薛二先生一起當男家主婚人來著,現在,誒呀……”老太太滿臉遺憾地拍了拍薛蘅的手。“嗯,也不妨,等他成了親,我派人上孤山,給閣主送一罈上好的女兒紅。哎呀,謝家好久沒辦過這麼大的喜事了,我這把老骨頭可不知道還能不能熬得住喲。”
薛蘅垂下眼簾,半響,她抬起頭輕聲道:“多謝太奶奶厚愛,阿蘅確實住不慣京城,等明日寰宇院成立典禮後,便會去向陛下請辭。謝、謝將軍機警聰慧,心性純良,日後必成大器。公主和、和謝將軍的婚禮……恐怕阿蘅不能參加了,大喜之日天清閣必會奉上賀禮。阿蘅在此先行別過,還請太奶奶多多保重。”
太奶奶拉著薛蘅,連稱“不敢”,“閣主是明遠的長輩又是謝家的恩人,怎敢讓閣主破費勞心?閣主大恩難謝,老婆子也實在沒什麼東西可以聊表心意。風雅物送風雅人,這幅《石竹圖》,如蒙不棄,還請薛閣主收下。明遠這孩子不太懂事,若有什麼冒犯薛閣主的地方,還請你看在他是晚輩的份上,多多包涵。”
墨書將薛蘅送出碧蘭閣,回來笑道:“老祖宗,少爺真的就要迎娶公主了?”
太奶奶靠在美人榻上,合了眼,嘆息道:“再拖下去,我怕我這把老骨頭,會見不到公主進門了。”
“怎麼會?”墨書忙道:“老祖宗身體健壯著呢,依奴婢看,不說象彭祖八百歲,一百歲是絕對沒問題的。”
“活那麼久做什麼,平白惹人嫌……”太奶奶的話語,逐漸低沉,終至無聲。墨書上前細看,她竟已睡了過去。
她滿是皺紋的臉,此刻寧靜詳和,象是放下了什麼重大的心事,睡得極為安心。
薛蘅在謝府後花園中的松樹下呆立了個多時辰,才提起步子,回到秋梧院。
剛進院門,荷塘邊痴坐了半天的謝朗一躍而起,喚道:“蘅姐!”
薛蘅打馬離去後,謝朗在細雨中呆立了許久,腦中一時清醒,一時糊塗,一時歡喜得想大笑,一時又湧上一陣莫名的苦惱。微雨收止時,他奔上山巒,迎風大叫,直至筋疲力盡,仰倒在松樹下。
耳邊如有轟雷在鳴,叫嚷著的都是同一句話:原來是這樣!
原來竟是這樣!終於明白為何自己對柔嘉只有手足之情毫無男女之念,而對她卻獨獨不同:一日不見、便輾轉反側;她開心他便高興,她思慮他便擔憂; 她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便能讓他湧起無限歡喜;她生氣閉門不見,他便失魂落魄;她熟睡的面容,讓他如著魔般移不開視線……
原來所有這一切讓他的心忽上忽下患得患失的陌生感覺,都只是因為一個原因!
雨後的陽光,照在二十歲的謝朗身上,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跳了起來,打馬狂奔,以平生從未有過的速度,衝回了自己的家。
痴等了大半個時辰,將要說的話在心中說了又說,謝朗這刻見到薛蘅沉靜的面容,反而手足無措,不知如何開口,往日的口角伶俐聰明俊秀都不知哪裡去了。
他只訥訥地叫聲:“蘅姐。”
薛蘅望著他火熱的眸子,背在身後握著畫軸的手攥緊又放鬆,又攥緊。
謝朗定定心神,鼓起勇氣,再度開口,“蘅姐,我………”
薛忱的低咳聲忽在房中隱約響起,打斷了謝朗的話語,薛蘅渾身一顫,急促出聲,“謝師侄!”
“啊?”謝朗愣愣應著。
薛蘅壓住心中酸澀,板起臉,“謝師侄,你我已完成陛下交予的任務,一時從權的稱呼,還請你再莫提起。也請你謹記晚輩的本份,尊稱我一聲‘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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