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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雷的威勢與陡峭的山坡對於伏藜不論身與心,都是極大的壓迫,空白的心緒只能把握唯一不改的意念,而被尖銳的山石磨得傷痕累累的手腳,比起心中的執著,身體的疼痛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尚未到鏡水流泉,撲面而來的跳珠捎來徐徐清風。
須臾,清澶轉出一片綠意之外,眼見懸千尺山壁而下的白練激起飛雪點點,而後匯流進寬廣映滿綠蔭的湖歸於平靜寂然,一名青衣童子佇立湖邊,看見自己曾經的主人來到隨即面露喜色,微微一禮。
清澶觀他氣色,雖然葵水極力打起精神,但衰弱的氣息、萎靡的神色,依舊逃不過清澶的眼睛。
“不用勉強自己站著,變回原身也無妨。不管怎麼說,你也是一把年紀了,而我也不再是你的主人,不用過於拘禮。”
葵水執著地道:“只要葵水活著的一天,大人就是葵水的主人,永遠不變。”
“跟了我這麼久,怎麼你就沒學到一點圓融變通?”輕聲低語,清澶微嘆口氣,隨即作罷。在葵水不多的時間裡,他也不想在這些細節上多作口舌之爭。
“不然陪我坐下,走了好一段路,我也有些乏了。雖然不老不死,但一把老骨頭還是禁不起折騰。”
“大人又在說笑了。”
龍的生命漫長無盡,更兼有遠勝魚族的強健體魄,不用說走一段路,就算走遍全妖境,對清澶大概也消耗不了多少體力。
兩人坐在湖邊,因為靠近瀑布,清澶的銀髮都沾上了水珠,猶如在流銀上綴了幻化七彩的琉璃珠,清俊宛如天人的容顏也抹上一層朦朧水色。
葵水看了千百年歲月,這張臉的主人依舊令人驚豔,而厭倦之類的念頭從來不曾升起。對於侍奉清澶左右葵水不曾後悔,也許有過遺憾,但回到故族之後,他並不覺得他這一生還有什麼可以追悔的。
“大人,我走了以後,可以請你多替我照看……我族嗎?”安靜許久之後,葵水還是忍不住說出心中最後的掛念,儘管瞬間的遲疑讓他選擇了較模糊的說法。但他想,只要魚族安好,那唯一讓他牽掛的朋友想必也會平安吧。
“這是你唯一的心願嗎?”清澶問道。
葵水點了下頭。
“我可以答應你,但是,”若有所思,清澶低聲嘆道:“最傷心的,永遠是被留下的人,你懂嗎?”
葵水神色一黯。“所以說到底我還是很自私的,我寧願作先離開的那一個,也不想承受被留下的傷心痛苦。”
多雜的心思,早已失了妖的本質,單純無憂只存在遙遠年少的記憶。
“葵水……你會怨我嗎?若非當年我留你在身邊,也許你能如一般的魚精,待在魚族與族人在一起修行同樂,至少會比起在天壇守著雲海的日子減了許多寂寞,多了許多朋友。”
銀眸黯淡,清澶始終認為自己有愧於葵水,有愧於這個對他而言,有如親人一般的存在。
葵水搖了搖頭,怎麼會怨呢?倒是如果要找出一個他一生最該感激的人,那隻會是清澶,不會是別人。
“但若不是大人撿到流落他方,找不到回我族的路的我,又怎會有今日的葵水?若不是大人讓我隨侍在側,葵水哪有機會見識三界的分別?如果不是大人帶我到天壇,吃了仙果延壽活了千年,我又怎能認識……初隱。”
終究吐露了心中懸掛之人的名,葵水看上去仍是童稚的容顏露出一絲靦腆。
“大人你說過,人與人之間能相遇是緣分。葵水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到了大人和初隱。大人是葵水一生最尊敬的主人,初隱則是葵水一生最好的朋友,比起大部分的人,葵水能了無遺憾地走,已經是十分的幸運,又怎會有怨言呢?”
是……這樣嗎?
聽著這一番出自肺腑之言,清澶別過頭仰望天際,只覺今日的陽光特別眩目,而藍天白雲,看起來都是一片模糊……
“……葵水你老實說,這些話你是藏多久了?酸得主人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九百九十九道天雷之後,風停雷止,天地肅然無聲。
依舊看不到盡頭,依舊艱苦難行,抵擋了無數天雷之後,伏藜只覺渾身精力都被抽空。
一路攀爬上來,三層護身結界凝了又碎,如今只剩如蛋殼一般稀薄的一層,他也幾乎凝聚不出一絲法力來修補結界;而血肉模糊的雙手和雙腳只是麻木地匍伏攀爬,重複著相同的動作,如同沒有自我意志的傀儡。
極度的寂靜之中,沒有蕭蕭風聲,沒有隆隆雷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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