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要買化妝用的香膏,不是嗎,”在街上走著的時候,他繼續想,並且挖苦地冷笑了一聲,“要保持這種整潔就得花錢……嗯哼!看來索尼婭今天也未必會弄到錢,不是嗎,因為獵珍貴的野獸……開採金礦……同樣都擔風險……所以,如果沒有我這些錢,他們明天就得喝西北風了……唉,可憐的索尼婭!然而他們竟能挖出一口多好的礦井!而且在開採!不是嗎,是在開採嘛!而且也習慣了。哭過一陣子,也就習慣了。人——這種卑鄙的東西,什麼都會習慣的!”
他陷入沉思。
“唉,如果我想得不對呢,”他突然不由自主地提高聲音說,“如果,總的來說,整個人種,全人類,當真不是卑鄙的東西,那麼就意味著,其他一切全都是偏見,只不過是心造的恐懼,任何障礙都不存在,而那也就理應如此了!……
!
三
第二天,已經很遲了,他才醒來,夜裡睡得很不安寧,睡眠並沒能使他恢復精神。他醒來時火氣很大,很容易激動,惡狠狠的,而且憎恨地看了看自己那間小屋。這是一間很小而且十分簡陋的陋室,只有六步長,牆紙已經發黃,落滿了灰塵,而且都快從牆上掉下來了,小屋那麼矮,個子稍高一點兒的人在屋裡會感到提心吊膽,老是覺得,似乎頭就要撞到天花板上。傢俱配這小屋倒是挺合適的:三把遠非完好無損的舊椅子,一張上過漆的桌子擺在牆角落裡,桌上放著幾本練習本和幾本書;練習本和書上落滿灰塵,單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已經很久沒有人碰過它們了;最後,還有一張笨重的大沙發,幾乎佔據了一面牆壁和半間屋子,沙發上曾經蒙著印花布面,可是現在面子已經破爛不堪,這張沙發也就是拉斯科利尼科夫的床鋪。他經常和衣睡在沙發上,沒有床單,把自己上大學時穿的那件已經破舊的大衣蓋在身上,床頭放了個小枕頭,他把所有的內衣,不管是乾淨的,還是穿髒了的,統統都墊在枕頭底下,好讓枕頭顯得高一些。沙發前擺著一張小桌。
不修邊幅,邋里邋遢,已經到了極點;但是在目前的精神狀態下,拉斯科利尼科夫甚至覺得,這樣倒挺愜意。他毅然決然地離群索居,就像烏龜縮排了龜甲,就連有責任服侍她的女僕有時朝他屋裡看上一眼,一見到她的臉,也會惹得他大動肝火,使他痙攣。有一些過分專心致志思考什麼問題的偏執狂往往就是這樣的。他的女房東已經有兩個星期不再給他送飯來了。儘管他沒有飯吃,可直到現在他還沒想過要去和她交涉一下。女房東的女廚子和唯一的女僕娜斯塔西婭倒有點兒喜歡房客的這種心情,於是索性不再來收拾、打掃他的房間了,只是一星期裡有時偶爾有一次拿起掃帚來打掃一下。現在就是她叫醒了他。
“起來吧,還睡什麼!”她站在他床前大聲喊,“八點多了。
我給你送茶來了;要喝茶嗎?大概餓瘦了吧?”
房客睜開眼,顫抖了一下,他認出了娜斯塔西婭。
“茶是房東叫你送來的嗎?”他滿臉病容,慢慢從沙發上欠起身來。
“哪會是房東啊!”
她們自己那把有裂紋的茶壺放到他面前,壺裡是已經喝過又兌了水的茶,還放了兩小塊發黃的砂糖。
“給,娜斯塔西婭,請你拿著,”他在衣袋裡摸了摸(他就這樣和衣睡了一夜),掏出一小把銅幣,“去給我買個小圓麵包。再到灌腸店裡多少買點兒灌腸,要便宜點兒的。”
“小圓麵包我這就給你拿來,你要不要喝點兒菜湯,灌腸就別買了?挺好吃的菜湯,昨兒個的。還在昨天我就給你留下了,可你回來得遲。挺好吃的菜湯。”
菜湯拿來以後,他吃了起來,娜斯塔西婭在沙發上他的身邊坐下,閒聊開了。她是個鄉下來的女人,而且是個多嘴多舌的女人。
“普拉斯科韋婭·帕夫洛芙娜要到警察局告你去,”她說。
他使勁皺起眉頭。
“去警察局?她要幹什麼?”
“你不給房錢,也不搬走。她要幹什麼,這還不清楚嗎?”
“哼,見鬼,竟還有這麼糟糕的事,”他把牙咬得喀喀地響,嘟嘟囔囔地說,“不,這對我來說,現在……可不是時候……她是個傻瓜,”他高聲補上一句。“我今天就去找她,跟她談談。”
“傻嘛,她倒是傻,跟我一樣,可你呢,你這個聰明人,像條口袋樣整天躺著,有什麼用處?你說,從前教孩子們唸書,可現在為什麼啥事也不幹?”
“我在做……”拉斯科利尼科夫不樂意而且嚴肅地說。
“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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