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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帶來的皮傷,最長的幾枝枝幹,卻默默地鐵似的直刺著奇怪而高的天空,即使鬼閃眼的天空,害怕的不安了,要逃離人間了,而這一無所有的枝幹,卻仍然天空一意要致他的死命。它在勝利中發出笑聲。他看到小花瑟瑟發抖地做著春天就要到來好夢,看到小青蟲為追求光明撲向燈火而燒死。在自己抽菸的煙霧繚繞中,他默默地祭奠那些青翠精緻的英雄們。魯迅是想告訴那些或做著好夢或輕易獻身的青年,“須是有不平而不悲觀,常抗戰而亦自衛,倘荊棘非踏不可,固然不得不踐,但若無須必踐,即不必隨便去踐,這就是我之所主張‘壕塹戰’的原因,其實也無非想多留下幾個戰士,以得更多的戰績。”(《兩地書·四》)
《過客》中,這種韌性戰鬥精神象徵的棗樹,變成了一個倔強跋涉者的動人形象。用短小話劇形式寫成的《過客》,一直被公認為是《野草》的壓卷之作。據魯迅自己說,對於“過客”的形象在他心裡已經醞釀了十餘年的時間。這裡包含了魯迅自辛亥革命以來生命經歷所積蓄的最痛苦也最冷峻的人生哲學的思考。他在這裡是想告訴人們,自己和一切清醒的啟蒙者擁有的永不疲倦的探索精神,乃是人生道路上最可寶貴的韌性戰鬥精神的精髓。《過客》的主人公,那個在充滿黑暗與荊棘的道路上長期跋涉,疲憊不堪而“困頓倔強”的“過客”,凝聚了魯迅自己和許多啟蒙者最輝煌的精神特徵。他自生命開始,就與舊的世界決裂,向新的世界作永恆的尋求。他走了許多路,“腳早已走破了,有許多傷,流了許多血”。他在極度的勞頓中,來到了一個人生道路可以憩息的地方。他可以在這個地方停止下來,不再前行。但他對於舊世界的決絕態度與對於理想的執著追求,讓他毅然拒絕了老翁的讓他“迴轉去”的善意勸告。一段心靈深處的大搏戰於是展開在我們眼前了:
翁——……你莫怪我多嘴,據我看來,你已經這麼勞頓了,還不如迴轉去,因為你前去也略不定可能走完。
客——料不定可能走完?……(沉思,忽然驚起)那不行!我只得走。回到那裡去,就沒一處沒有名目,沒一處沒有地主,沒一處沒有驅逐和牢籠,沒一處沒有皮面的笑容,沒一處沒有眶外的眼淚。我憎惡他們,我不迴轉去!
翁——那也不然。你也會遇見心底的眼淚,為你的悲哀。
客——不。我不願看見他們心底的眼淚,不要他們為我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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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野草》的生命哲學與象徵藝術(3)
翁——那麼,你,(搖頭,)只得走了。
客——是的,我只得走了。況且還有聲音常在前面催促我,叫喚我,使我息不下。……
他婉謝了女孩饋贈的裹傷的布片,拒絕了老翁對他的善意的勸阻,明明知道前面不是野百合花野薔薇的爛漫的鮮花,而是荊棘與墳墓,是人的生命的終極——死亡,還是“昂了頭”,奮然地向前走去了。散文詩《過客》的價值不在它的最終結果,而在它的尋求探索人生道路的過程。全文詩意盎然的對話安排在構思巧妙而完整的結構裡。詩劇裡的老翁,是一個拒絕了前方聲音呼喚停止了生命跋涉的頹唐者象徵,也是過客自己內心深處另一種聲音賦形的象徵。詩劇裡的女孩,與魯迅在《吶喊》自序裡說的一心“做著好夢”的善良美好而天真爛漫的青年類似,也與青年時候的魯迅自己有著同一的精神血脈。他們三個互相聯絡和映襯的形象,構成了覺醒了的近代知識分子不同生命走向的一個完整的精神鏈條:過客如果在人生跋涉的道路上休息下來,結局怎樣呢?那就是老翁的生存狀態。過客沒有踏上艱難人生跋涉之路的清醒而沉醉於夢一樣的爛漫,又會怎樣呢?那就是女孩形象的內涵。在寫完《過客》兩個月後,魯迅在一篇文章裡說:“我自己,是什麼也不怕的,生命是我自己的東西,所以我不妨大步走去,向著我自以為可以去的路;即使前面是深淵,荊棘,狹谷,火坑,都由我自己負責。”(《華蓋集·北京通訊》)魯迅這段內心自白,以淺顯的理性的語言揭示了《過客》深層次的形象的蘊藏。
《這樣的戰士》、《淡淡的血痕中》,或是“有感於文人學士們幫助軍閥而作”,或是憤慨於“段祺瑞政府槍擊徒手民眾”的聲音,也都能在具體現實鬥爭事件的關注與介入中,進行詩性的想象與昇華,抒發和讚美了一種永無休止、永遠舉起投槍的生命哲學。比起《秋夜》、《過客》來,少了一些形而上層面的宏闊性與隱藏性,卻多了一些生命體驗的穿透力與沉重感。這樣的抒情裡更帶了魯迅自己出離憤怒的流血的聲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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