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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大。”他答,寶藍的衣袖溼得貼了手臂。
她輕輕嘆氣,伸手替他解袍扣,白皙的蔥指卻停在他胸腹上,“這也是雨大麼?”
不看到也是不可能的,那深褐的水漬跡子幾乎滲了半胸,連前襟下襬亦有點點斑跡,那蘭聿敏想一想,又問,“十五弟,他身子可好一些了?”
多爾袞哼了一聲,瞅著那塊水漬終於開口,“好容易灌了一碗藥下去,又吐出來了半碗。”
“還拗著麼?這性子也不知像誰……”
他聞言便介面道,“還不是給父汗與額娘給慣的……”
那蘭聿敏有些想笑,他記得怪長輩,怎麼就單忘了提自己,多鐸小時候那真叫頑劣,大大小小不知闖了多少禍,倒有一大半是他給攬了去,罰跪捱打踢樁子,什麼沒經著過。上頭這樣的兄長,不慣出這樣的弟弟才叫稀奇。“爺……”她低著頭正解到最下頭的紐扣,便不曾見到他臉上忽閃過的異樣神色,“解鈴還需繫鈴人,十五弟出了名兒的死認理,這麼著也不是法子,要不還是我進宮去瞧瞧雅兒,著她來給勸勸?”
“你哪兒也別去,”多爾袞的聲音響起來,徹頭徹骨的冷,“小聿兒,我話說在前頭,這事兒你少來摻和,我自有主張!”
她杏眼圓睜,眉梢一跳一跳地顫動,收了笑直直看著他,“你不讓我去,那是認定這都是雅兒的錯了?多爾袞,我也告訴你,這天下不是隻有你兄弟倆受過這種種委屈!你自小看著多鐸長大,我那蘭聿敏也一樣,齊爾雅真什麼樣的性子,我比你更清楚!”
他氣極。這個女人,在沒有進他的門之前,多爾袞已知道是惹不得的,她本是草原上最烈的馬,愛恨分明,恣意放縱,只不過恰巧被他上了鞍,心甘情願被束縛並不代表臣服,他要她往東時,倘若她有不想的理由,便會奮力向西。
然而……就像最烈的馬永遠會對唯一的主人忠誠,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卻都是真實,真實得叫他煩亂。有的時候,他覺得比起那蘭聿敏,自己要虛假得多。
這樣的念頭叫多爾袞在掃過她猶帶不甘的眼眉時,怒氣一分一分消減下去。齊爾雅真的事,他多少猜得到一些,唯有多鐸方才說的話……
“我要進宮。”他看著她道。
那蘭聿敏揀了乾淨的袍子遞過來,一聲不響地替他穿戴齊整,才一字一句說,“呼倫貝爾格格,是咱們科爾沁的驕傲。”他的手放在她肩上,輕得像一陣風,她忽然覺得心慌,目光一閃,看到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多爾袞站在小山居門洞的外頭,雨淅淅瀝瀝地擦著傘尖兒,腳下的方磚因為新覆的青苔而有點膩滑,這居所如此靜,靜得不像是清寧宮旁的小院。
那一回替多鐸送她回來也是雨天,她似乎很怕自己,走在傘下總是侷促不安,無意中踩起的水花濺溼了他的袍襟,慌里慌張地和他賠禮。
他把傘偏過去一點,說,你是聰明人,最好記得謹言慎行,不要給我弟弟惹任何麻煩,她便默然點頭,眼中翻滾著各種情緒接受他的威脅,卻不知曉他回去便叫來多鐸,正正經經地要他好好待她。
齊爾雅真在案前作畫,卷軸鋪了一地。
他踏進去的時候,步子極輕,屋裡不見通傳的下人,她連頭也不回,卻已知道有人進來,“十四貝勒且寬坐,我這兒還剩幾枝梅罷了。”
“烏爾希淑格格無需多禮。”他稱的是烏爾希淑格格,如此生分,已不再將她看作弟妹。
她似沒聽出這諷刺的意味,嘴角挑著笑了笑,一雙秋水眸子只盯著案上的長卷,手指靈動,勾出一株梅樹來,寥寥地添了枝葉。
那是一幅月下賞梅圖。
融融月色下,挺拔的男子,娉婷的女人相攜踏雪尋梅,遠處兩三個半大的孩子笑著嬉鬧,原來卻是一對少年夫婦。
“十四貝勒,這畫作賀禮可是太過唐突?”
他一怔,她說的是賀禮?尚未開口,她便擺了擺手,換過一支小羊毫,蘸著那胭脂紅,自嘲著笑道,“果然是不夠金貴,我總偷懶,要不能學得米芾的一分也便是好。”
“齊爾雅真……”多爾袞看著她,她這樣鐵石心腸,“他病得很厲害,你知道麼?”
她點一點頭,“春寒料峭,本就是易得病的氣候。”
他的聲音愈來愈冷,“你究竟說了什麼,讓他咳得見了血,還不肯看診不肯服藥!齊爾雅真,你就這樣狠心,非要了他的命才滿意麼?”
他看到她的筆尖落下去,終究微微發了顫,宣紙上暈出一團紅來,她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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