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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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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史料裡翻檢出來的記錄,文字大都不夠生動,對臺風的生動或者生猛描寫,還要看小說家的,比如《 子夜 》:“早上九點鐘,外灘一帶,狂風怒吼。夜來黃浦漲潮的時候,水仗風勢,竟爬上了碼頭……愛多亞路口高聳雲霄的氣象臺上,高高地掛起了幾個黑球。這是年年夏季要光顧上海好幾次的風暴本年度內第一回的襲擊!從西面開來到南京路口的一路電車正衝著那對頭風掙扎;它那全身的窗子就像害怕了似的撲撲地跳個不住。終於電車在華懋飯店門口那站頭上停住了,當先下來一位年輕時髦女子,就像被那大風捲去了似的直撲過馬路,跳上了華懋飯店門前的石階級……大風颳起那女子的開叉極高的旗袍下幅,就捲住了那手杖,嗤的一聲,旗袍的輕綃上裂了一道縫兒……兜頭一陣風來,她嚥住了氣,再也說不下去了。她一扭腰,轉身揹著風,讓風把她的旗袍下幅吹得高高的,露出一雙赤裸裸的白腿。她咬著嘴唇笑了笑,眼波瞧著韓孟翔,恨恨地說:‘殺千刀的大風!’”

女主角在外灘的風中的確是風情萬種,不過,若按《 子夜 》的時代背景,即1930年春末夏初,查無偌大的颱風正面襲擊上海,那一年夏天,倒是有超強颱風在閩、臺登陸,按照霍英東傳記裡的說法,那一年8月某日,颱風突襲香港,把霍英東正在船上幹活的兩個兄長掀翻落海遇難,數月後,再遭喪父,那年,霍英東才7歲。

從大氣候來看,1930年堪稱“風起雲湧”,經濟大蕭條之風正在加速橫掃全球,上海亦未能倖免。外灘華懋飯店門前石階上在“西洋美人型少婦”劉玉英旗袍的輕綃上吹裂了“一道縫兒”的大風,乃是從千山萬水之外的華爾街上吹來。

風繼續吹

除了“赤道無風帶”,地球上到處都有風。不過各處的風,從聲音到形狀,卻各不相同,莊子聽風,聽出了“吹萬不同”,詩人曾卓看到一棵懸崖邊的樹,則在1970年寫道:“它的彎曲的身體,留下了風的形狀。”

北京城裡的風,形狀是劉半農的,聲音是趙元任的:“天上飄著些微雲,地上吹著些微風,微風吹動了我頭髮,教我如何不想他。”即便是擱現在,北京城裡的風——至少是天好的時候,也還是這個調調。當然,只限二環以內。

風在上海留下的聲音和形狀,和北京最不一樣了,它有著很上海的“風格”。首先是地理位置,上海有一條流經市中心的江,連著一條流經市中心的河,再加上兩岸以及各處林立的高樓大廈,風聲和風形自然不同。上海人和北京人說颱風,夏蟲不可語冰,反之亦然,如果北京人跟上海人提起沙塵暴。

風無形,不顯相,望風和聽風,只能隨機取參照物。以城市上空的禽鳥為例,上海江面或沿江區域上空的海鷗,行為很像香港上空最常見的猛禽麻鷹( 學名黑耳鳶,Milvus lineatus )。海鷗和麻鷹,都很愛在城市上空翱翔,給仰望的路人留下了類似“生猛”或“勇敢”的好印象。事實上,此二鳥之所以以“翱翔”姿態示人,皆因城市裡到處都是林立的高樓大廈,從海上向市區洶湧而來的空氣會在大廈與大廈的“峽谷”間形成強勁而持續的上升氣流,使“翱翔”偷懶為“滑翔”,更輕鬆,更省力,甚至毫不費力。也就是說,海鷗和鷹其實和人一樣,都喜歡偷懶,善於卸力及借力。說什麼“鷹擊長空”,明明是浮在上升氣流裡的鷹正在逍遙地俯瞰著地面上那一團團營營役役的人蟻。鷹不是鸚鵡,更不識字,否則鷹一定會在好舒服好舒服的上升氣流裡高聲吟哦:“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天。”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海 上 風(3)

不管是上海上空的海鷗,香港上空的鷹或者倫敦上空的鷹,和當年八旗子弟們向北京上空放出的鴿子,都留下了風在不同城市裡不同的形狀。什麼人玩什麼鳥,什麼鳥玩什麼城市。

住房子,上海人一定要朝南,如果一定得住在浦東,打死也得朝南。這是上海人的風水,只是上海人一說朝南,廣州人就笑了。因為“南風”在廣州就意味著潮溼,潮溼就意味著上火,上火就意味著口臭,樣衰,直至百病叢生,眾叛親離。

儘管“喝西北風”也是上海話,但是上海人一說“喝西北風”,北京人就笑了。比之於北京的老西北風,上海人的西北風實在是夠假的,只能說,不能喝。上海人的西北風是螃蟹味的,因為它只能讓我想到大閘蟹並口水長流於風中。北京那“結結棍棍”的真西北風,1927年莎菲女士在決定結束北漂生活搬到上海之前,已經在北京一間“低溼的小屋裡”代上海人親身體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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