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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似的東西。那東西披件斗篷,達達尼昂起初以為是個男人,但從那嬌小的身材,躊躇的步履,欲進又止的樣子,他很快認出那是一個女人。那女人似乎對她要找的房子沒有把握,抬起眼睛辨認,停了一會兒,轉身走開,又走回去。達達尼昂覺得奇怪。
“我上前問問她要不要幫忙吧!”他想道,“看樣子,她挺年輕,也許還蠻標緻哩!啊!是的。不過,這麼深更半夜的,一個女人在街上走,多半是去會情郎。喲!我要是攪擾了人家的幽會,日後要想攀交情,可就沒門兒羅。”
這時,那女人又朝前走,一座座房子、一個個窗戶數著去。這無需費多少時間,也不困難,因為那段街只有三座公寓,臨街的窗戶只有兩扇:一扇是與阿拉米斯的住宅平行的一棟小樓的窗戶,另一扇就是阿拉米斯這棟住宅本身的窗戶。
“乖乖!”達達尼昂想起了那位神學家的侄女,“乖乖!要是那個遲歸的妞兒在找我們這位朋友的家,那可真有意思。說實話,看上去還真像哩!啊!親愛的阿拉米斯,這回我可要弄它個水落石出。”
於是,他儘量縮著身子,溜到街道最暗的那一側,躲在一個牆凹裡的石凳旁。
年輕女人繼續朝前走;顯示出她年輕的,一是她步履輕盈,二是她剛剛輕輕咳了一聲,聽得出她的嗓音挺清脆。達達尼昂認為這咳嗽是個暗號。
這時,要麼是有人用相應的暗號回答了這聲咳嗽,使這位夤夜的尋訪者不再猶豫,要麼是她並未靠外來的幫助而自己發覺已到達目的地,她毅然走到阿拉米斯家的窗下,屈起指頭在護窗板上間歇均勻地敲了三下。
“她果然是來找阿拉米斯的,”達達尼昂悄聲說,“哈!假道學先生,我可摸透你研究神學的底細啦。”
三下剛敲過,裡面的窗門就開了,玻璃窗裡漏出一道燈光。
“哈哈!”窺伺者又暗自說道,“不敲門敲窗戶,哈!這幽會是事先約定的。瞧吧,外面的護窗板就要推開了,這個女人肯定要從窗戶裡爬進去。好極了。”
可是,令達達尼昂大感意外的是,護窗板並未推開,那亮了一會兒的燈光又消失了,一切回到了黑暗之中。
達達尼昂想情況不會這樣持續下去,他繼續目不轉睛地望著,側起耳朵傾聽著。
他估計得不錯:過了一會兒,裡面傳出兩聲乾脆的敲擊聲。
年輕女人只敲了一下作為回答,護窗板就推開了。
人們可以判斷,達達尼昂是否在貪婪地看,貪婪地聽。
遺憾的是,燈光挪到另一個房間去了。但年輕人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再說,有人肯定,加斯科尼人的眼睛像貓眼睛一樣,具有在黑暗中看得見東西的特性。
達達尼昂看見年輕女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的東西,急忙開啟。那東西呈現了一方手絹的形狀。她把那展開的東西的一角給對方看。
這使達達尼昂想起波那瑟太太腳邊的那條手絹,而那條手絹又曾經使他想起阿拉米斯腳下的那一條。
“見鬼!這條手絹代表了什麼?”
達達尼昂處在他所站的地方,看不見阿拉米斯的臉。我們說阿拉米斯的臉,因為小夥子絲毫不懷疑,在裡面和外邊的女人說話的人肯定是他的朋友。因此,好奇心勝過了謹慎,他利用我們描述的兩個人物正全神貫注看手絹的時機,從躲藏的地方出來,閃電般快速但仍然躡手躡腳地躥到牆的一角。緊貼牆壁站在那裡,可以清楚地看見阿拉米斯房間裡的情形。
到了那裡,達達尼昂正想叫一聲嚇一嚇阿拉米斯,卻發現與夜訪者說話的不是阿拉米斯,而是一個女人。不過,達達尼昂只是從服裝的款式判斷那是個女人,並沒太看清她的面部輪廓。
就在同一時刻,房間裡面的女人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塊手絹,換取了從外面遞給她看的那一塊。隨後,兩個女人交談了幾句。最後,窗板放下了。窗外的那個女人迴轉身,從離達達尼昂三四步遠的地方走過,一邊戴上斗篷的帽子。不過這謹慎的動作太晚了,達達尼昂已經認出她是波那瑟太太。
波那瑟太太!在她從口袋裡掏出手絹時,達達尼昂腦海裡已經閃過一絲懷疑。可是,波那瑟太太既然已派了人去找拉波特先生,通知他來領她去羅浮宮,怎麼可能冒著第二次被綁架的危險,深夜十一點半鐘隻身一個人在巴黎街頭奔走呢?
除非是為了一件很緊要的事情。什麼是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很緊要的事情?當然是愛情。
不過,她究竟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