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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江姐姐,這如意碧玉盞擱哪兒好?”小宮女悄悄接近,低聲問。
福江斂起所有澎湃思緒,指了指雕花長案。
“放那上面罷。記得每日早午晚都要進來換上乾淨的水,再往裡頭撒幾枝臘梅花苞。”
“是。”小宮女誠惶誠恐地點頭應是。她們這班人,長年留在行館別苑裡,一年之中也難得有幾次能見著宮裡貴人的真顏,緊張,是難免的。
“你們忙完了,就留兩個機靈的在這裡侍候著,其他人就都下去歇了罷。”福江揮手。娘娘帶王爺和皇子出來,一為避政,二為讓他們放下一身約束,可以痛快地在這淡淡夏日裡,放縱恣意地玩耍一番。這班宮人們前後跟著,總是不美。
“是。”小宮女倒也乖巧伶俐,彎腰退開。
一身素雅的德妃似笑非笑地自內室踱了出來,身後跟著兩名俊美小童。
言其俊美,是因著這兩個男孩,小小年紀,已能看出日後必是能引無數女子競相折腰之相:一色式樣濃長飛揚的眉毛,狹長上挑的鳳眼,挺直的鼻樑。差別只在,一人唇薄,一人唇厚。兩人都穿著普通富貴人家小孩兒穿的團花真絲小衫,捆腳蟹青的中絝,足登薄底皂靴。看打扮,是要演練什麼。
“娘娘,十四皇爺,三皇子。”福江立刻福身行禮。
“免了這些個繁文縟節罷。”德妃微笑著搖了搖頭,“難得出宮,你還惦記著主子下人的身份,累不累?”
“有奴婢替主子累著,主子才可以安心。”福江禮數不改。宮裡有無數眼睛盯著他們,宮外不見得便沒有,稍有行差踏錯,她性命不保無妨,但若連累了娘娘,卻是她死也不能原諒自己的。
德妃嚥下一聲太息。一入深宮,再無自由,她何嘗不曉得?
淺笑一下,她回身問身旁的兩個小男孩:
“淵見、冉惟,你們要表演什麼給我看啊?”
薄唇的男孩抿了抿嘴,沒說話。
唇厚些的男孩則歡悅地捏起小拳頭。
“母親,我們新學了一套拳法,想讓母親看看呢。”
“好啊,讓娘看看你們的武藝可有長進。”
兩個小孩兒一前一後走出房間,在門廊前的小天井裡,擺開功架,緩緩練起拳來。
看了沒多久,德妃就微訝地挑眉,五禽戲!看來宮裡這次請來傳授功夫的師傅,頗不簡單呢。
福江垂手在德妃身側,暗暗留意主子的表情。
她的小姐呵,生平最大的願望,是做女徐霞客,遍覽華夏風光。為了這個願望,小姐從小跟在兩位兄長後頭,學習拳腳功夫。然而,一紙詔書,徹底破滅了小姐的期待。大少爺更是在小姐進宮之前,忍痛含淚,廢了小姐的武功。那是她唯一一次,看見鐵骨錚錚的大少爺,流露脆弱的表情。可是,小姐卻微笑著靜靜承受了。無他,小姐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她帶著一身不凡武藝進入後宮,一旦被人覺察,等待她的,將不只是冷宮。
如今,看著一手被她撫養長大的兩個孩子,她的心裡,可會浮現她少女時未能實現便已夭折的心願?
薄唇的男孩,才方練了沒多久,額上已沁出細細一層汗珠。
德妃逸出淺笑,輕輕召喚。
“孝則,來嫂嫂這裡。”
男孩有些不情願,可思及皇嫂為了救治他這副破敗的軀體,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便不忍拂逆她。
收招,他走到德妃跟前。
“擦擦汗,免得著涼。”袖管裡的錦帕遞了出去,德妃疼惜地望著自己親手帶大的小叔,這孩子生在宮闈,自幼失怙,又體弱多病,倘使沒有她一直照顧,也許早就歿了。早年宮裡頭請到一位得道高僧,來替眾皇子公主們看相,曾斬釘截鐵地預言,孝則決活不過三十。
她不知天命是否可以逆轉,然而,她想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這孩子更多的愛護。
“嫂嫂?”朱孝則低喚略微出神的德妃。
“好了,今兒個早些用晚膳,早點兒休息,明日帶你們上感業寺進香。”
也許佛門清淨地,可以讓內心深處惱人的塵世紛爭,得到暫時的平復。
一頂青呢軟轎,兩個丫環,四個精壯侍衛,在清晨薄霧漸散時,來到感業寺外。
教人大感意外的是,此時既非初一十五,亦非佛祖生辰,但感業寺的香火卻格外鼎盛,香客如流,絡繹不絕,寺外賣香菸火燭的小販亦多過素日。
“主子,今兒個人多得出奇,奴婢先過去打聽打聽,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