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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渾濁,但已有了波動。
走出204教室,一個女孩子走到他面前,穿一身藍色運動衣,留著齊耳短髮,表情有些激動,好象鼓足了勇氣似的把一張紙條遞給他,然後扭身跑開了。
蔣立言與她目光相撞時,心裡亦是一動。接過紙條來,卻沒有立刻看,等出了校門,獨自一人時才將它展開:
“老社長:
我叫馮靜,是大一的。剛剛加入文學社,對一些問題不大瞭解,所以只有聽的份兒,從以前的社刊上讀過你的詩作,很崇拜你。我寫了三、四年詩了,卻沒有發表過,希望你以後多多幫助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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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集出版了。書名《飛翔的夢》,封面淺灰,四個字豎排,一號粗圓體,紅色,好象青春瘦弱的身體裡流著略顯凝重的血;幾隻不知名的鳥類飛著,遠處的樹木、小屋隱隱綽綽,而身後是緩慢包抄上來的烏雲。小32開,220頁,在手裡掂掂,蔣立言想找一架精密的秤稱一稱,看看自己這幾年的心血究竟有多少克。
一時的感覺是有些陌生,封面、扉頁及裡面一行行長短不一的小鉛字,與平日購買的別人的集子沒什麼區別,怎麼會是自己的呢?客觀的真實的感覺是:包。一包二十本,一共五十包,搬了十二趟,現在很安靜地在牆角──碼著。陳玲很高興,拽著他要找一個小酒店,點上三兩個菜,就他們倆,慶祝慶祝。他看了看滿意的陳玲,感覺到自己的興奮象一顆銀針一樣尖細,只閃了幾次微光;多年層層淤積的期盼在瞬間化開,而得來的輕鬆沒有顏色、沒有味道、沒有重量,把細小的興奮包裹了,團在心肺間。他想起了肖伯納的一句名言:
《青春雪》續篇 第四章(5)
“人生中有兩個悲劇:一個是得不到自己心愛的東西,一個是得到了自己心愛的東西。”
市報文藝副刊發出了書訊,比第十二期《文苑》早了一個月,雖然範圍只在本地區,但發行量卻是《文苑》的十倍之多。頭一個星期,蔣立言收到十四封信,其中老朋友祝賀並索書的三封,希望交文友、信友的七封,只有一封詢問多少錢一本、如何購買;第二個星期六封,第三個星期兩封……報紙宣傳的有效期一個月,這期間,蔣立言只賣出了兩本書,卻轉悠著送了三十六本。
陳玲安慰他:市報發的是書訊,沒登地址、定價和歡迎郵購的字樣,讀者也多是坐機關的和退休的老頭兒老太太,不是詩的閱讀層面,能賣兩本就不錯了;況且從來信可以看出,已經把影響造出去了。當陳玲不在他獨自一人時,他細細地讀自己的詩集,幾遍下來,以前寫作時的感覺找到了;在高空中飛翔,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悽惶又真切了,他的兩眼潮潤,又一次肯定了自己已變得微茫的價值,他相信了陳玲的話,又安心等待了。
按原先的計劃,他準備去市內高校開座談會、簽名售書。他第一個沒有選母校,雖然有文學社許峰等人聯合寫來的賀信,母校有那麼多熟人,一旦冷了場就顏面掃地了,他想先去別的學校試試。他選了師專,他的同班同學範志華分到了師專中文系,在學校他倆關係還說得過去,估計能幫上忙。
果然,範志華很熱情,跑了好幾趟團委,把座談會定了下來。又貼了海報,海報上又寫上了他的幾個“定語”,所不同的是,在古大時是許峰不知從哪兒探聽來的寫上了,而在師專,則是他自己請求範志華掛上的,雖然是同學,他還是有點兒臉紅了,他說的理由不得不和許峰的一樣:
“不這樣寫的話,學生們就提不起精神兒來,就不會踴躍參加。”
儘管這樣,師專學生們還是不夠踴躍。一開始來了四十多個,講著講著就剩下二十幾個了,所提問題也多是無關痛癢的問題。到最後,蔣立言的心象那個大教室一樣空了。因為海報上寫簽名售書,還真有人帶著錢來的,在扉頁上寫自己的名字時,他的心由空而木了,賣了九本,得了八十一塊,人家都給九塊,他卻忘了準備一角的紙幣。走到外面後,範志華笑著說:
“現在這些小毛孩兒,讀書的年齡不讀書,卻把大人談戀愛的技巧操練得倍兒熟,什麼都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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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不明白,只是這世界變得太快,’甭看就差這麼幾年,我們都有些跟不上了。”蔣立言搖著頭自我解嘲。
範志華留他吃飯,他說算了吧。他邀請範有空兒去文聯玩兒,範答應了。他沒讓人家送到門口,匆匆地揮手告別了;出了校門一拐,他的心“嘭嘭”急跳了幾下,他知道目光既不會拐彎又不能穿透牆壁,無論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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