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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商場那樣的大商場都會有。我打了一輛車,問司機,司機說不用跑那麼遠,附近一家商場裡就有。 買了美國甜橙,我在街邊打車,天色越來越暗,好像要下雨。我等了好一會也沒有等到空車,我想也不算太遠,走回去也是可以的。我走著走著,越走越快,最後竟飛奔起來。
回到醫院,腳步一下子沉重了許多。我走上樓,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鑲著的玻璃,我看見一個男人背衝著我,坐在玲姐的床邊。這個男人大背頭,穿一件鐵鏽紅的皮夾克,他抓著玲姐的手輕輕撫摸著。我像給定住了一樣,不能動彈,眨了好幾次眼,眼前的一幕卻沒有消失。
我聽到了幾句玲姐跟這個男人的對話。我聽出這個男人就是那個老易。我還聽出玲姐跟老易已定下了婚期,他們決定婚後住在老易那邊,玲姐就是在刷老易的房子時摔下來的。
我轉身走下樓。腦袋木木的,像填滿了爛木屑。走到醫院門口,又折回身,走到醫生值班室,把一袋美國甜橙擱在那個女醫生的辦公桌上。我記得我還掏出了幾隻送給了女醫生,我對她說真是太讓你費心了。剩下的怎麼辦,我好像沒有說。
走出醫院,天開始下雨了。我在心裡說好!好!好!像靈魂出竅似的,能看見自己在雨地裡走,像看見一部電視劇裡的年輕主人公,在雨地裡傻傻地走。這一切真他媽的太像電視劇了。
接著我哭了,分不清臉上的雨水和淚水。
沒走多遠,玲姐打電話來了。聽出是她,我沒有說話。玲姐問:“你怎麼啦?後牙槽都在響。”
我說:“沒什麼,請你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你怎麼啦?又發什麼神經?”
我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是在發神經,我真的是在發神經,我真他媽的神經病!”
“天兒,天兒。”
我趕緊關掉了電話,很想嚎啕大哭一場,但一個男人能去哪裡哭泣?有一首歌中唱道:一個男人只能在暴雨中哭泣。現在下的這場雨,還太小。我雙腿發軟。玲姐一聲天兒,像抽掉了我的骨頭。除她之外,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母親叫過我天兒。時光迅速倒流,穿透越來越密集的雨線,把我送回到模模糊糊的童年,模模糊糊的景物中迴盪著我的|乳名。父母離婚後,有一陣子我不許母親叫我天兒,她要叫我也不答應,她只好叫我小天了。有一天我正在上課,母親來看我,樣子很奇怪,說她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很久都不能來看我。我一邊東張西望,一邊聽她說話,然後很不耐煩地打斷她說我要上課去了。她塞給我一個購物袋,裡面有衣服、玩具和零食。我抱著大袋子離開了,聽見她在後面喊了我一聲:“天兒!”我沒有回頭,答應一聲就飛快地跑掉了。我沒有回教室,抱著袋子坐在樓梯下的角落裡哭著,我記得哭著哭著好像就下起了雨,我一直哭到下課,然後把袋子裡的東西都送給了同學。
這一段往事我講給玲姐聽過,她摟著我的頭喃喃地叫了好幾聲天兒,還輕輕拍我的背,差點把我拍睡著了。在玲姐家裡,有時候我真是有重過一次童年的感覺。
這之後不久的一個下午,我坐在玲姐家陽臺上看報紙,玲姐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一邊給我織毛褲。陽臺給玻璃和鋁合金封著,細小的塵埃在陽光裡懸浮。屋子裡除了電視機的聲音,聽不見其它動靜。我看不見玲姐,玲姐也看不見我。忽然聽見玲姐叫了我一聲:“天兒。”我楞了一下,然後嗯一聲,問她什麼事。她說沒什麼事。屋子裡又只有電視機的聲音了。我繼續看報紙,但報紙上寫的什麼,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那一刻,在我的想象中:我會常常坐在陽臺這張竹躺椅上,玲姐會常常坐在客廳那張沙發上,我看報紙,她打毛衣,我們對粉筆灰一樣不斷飄落在頭上的時間滿不在乎。我們一點一點變老,她58歲了,我40歲了,我們坐在床頭回憶著過去22年共同的生活,成功化解了一次危機。接著,她78歲,一臉福相的老太太,腿有點小毛病,我已經60歲了,一個還算精神的老頭兒,推著她去公園裡散步,給她的腿蓋上毯子。再接著,她98歲,我80歲,但看上去她比我生動得多。由於在陽臺上看了60年報紙,我已老眼昏花,但隨時擦亮眼鏡從報紙上方探出腦袋,盯著一個經常給玲姐送花的百歲老傢伙。一轉眼,她已經128歲了,我已經110歲了,我倆顫巍巍的相對而立,讓孩子們抬起我倆的手,互相摸著對方的臉,此時她118歲的妹妹已經不跟我們住在一起,不久前,這一對老姐妹倆由於都愛上了我而反目成仇,如果不是因為都老得像嬰兒一樣舉不起枕頭,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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