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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肚子交談。我的膝蓋找到了機會,讚美她的膝蓋。我的舌頭找到了機會,與她的舌頭默默地呆在一起,第一次用沒有音節的語言交談。有時候我的舌頭也與她的腹部交談,它們好像很高興互相認識。我的手與她的Ru房開始交談的時候,她的手正在與我的胸脯交談。她的手與我的腰背交談的時候,我剛剛長出來的鬍子正在與她的大腿交談。我的胸脯免不了要跟她的胸脯交談。能深入交談的地方,我們都免不了要深入地交談。接通交談熱線後,我的身體內部與她的身體內部也開始了交談。肝臟與肝臟在交談。胃和胃在交談。心臟和心臟很可能是率先開始交談的,但也有可能是肺和肺率先開始交談。交談,交談,交談。交談理所當然變得越來越盛大:我們的每一條血管每一個細胞都加入了交談,並引起了共鳴。然後是空氣加入了交談,這是免不了的。還有森林湖泊星群加入了交談,這也是免不了的。還有白天,還有夜晚。
令我驚訝的是,我一開始就適應了這種緩慢、無聲交談的節奏。我沒有像從前那樣過份亢奮和急切。彷彿我們無數次做過這件事。彷彿身體與身體在毯子上的交談,只是模仿了黑棋與白棋在棋盤上緩慢、無聲的交談。
據昆德拉在一篇小說中的說法,“慢”,是一種正在失傳的樂趣。我們所處的時代是一個崇尚速度的時代。人們匆忙遠離“慢”的同時,把自己也匆忙丟在了身後。昆德拉還在這篇小說中寫到了慢與記憶、快與遺忘之間的秘密聯絡,他舉例:一個人在路上走,突然要回想什麼事,但就是回想不起來,這時候他放慢腳步。相反,要忘記他剛剛碰到的倒黴事,不知不覺就會加速走路的步伐。我從這段文字中聯想到了慢與珍惜。
女人似乎天生就懂得這一點。中世紀悠閒的貴婦們,甚至把Xing愛發展為一門緩慢的造型藝術。她們把完整的過程細分成一塊一塊,讓每一塊都有內容和質量。一次Xing愛就有了一幢精緻的時間建築。
沒有形態的東西無從捉摸,也難以記憶。多年以後,我讀到昆德拉的文字就想到了湖邊小屋壁爐前的最後一課。是的,我看見了我和玲姐從虛無中共同創造出來的時間紀念塔,它矗立,它發光,它無法拆毀。後來的日子裡,我每次回到這座塔中,能呼吸到甜蜜的同時也能呼吸到苦澀。
真希望時間在第七天停止。像人們有時候會感嘆的那樣:讓時間,停止。
太陽照常升起。
第八天理所當然地到來了。我醒來,發現玲姐不在床上,也不在屋子裡。心裡一陣模糊的恐慌。我拉開窗簾,看見玲姐站在湖邊,倚著一棵松樹。心裡立刻踏實了。
我估計玲姐在看日出。她一直仰著頭。太陽從東山之巔一點一點冒出來,山谷裡響起細微的漲潮般的聲響,空氣中桔黃|色的光在加強,山的陰影迅疾收縮,陰影的邊緣掠過窗前的花叢、草地、小溪,掠過玲姐的臉,掠過湖水和山林。
一切是那樣鮮亮,整個世界彷彿剛剛從光中出浴。我知道,我這樣描寫,注入了太多的主觀感受。可是,我已經無法把純粹的客觀從回憶中分離出來。在剛剛過去的夜晚,我經歷了一個男人一生中的大事。我進入了生命之門。拿大學同學的話來說,我已經由一個男孩變成了一個男人。湖邊小屋壁爐裡的火,見證了我的成年儀式。
在此之前,我聽很多人談起過他們的初夜,有男人,也有女人。還在許多書上讀到過。女人撕裂的痛楚不用說了。男人們互相矛盾的敘述,讓我腦子裡一片混亂,更增添了這種事的神秘感。有人說妙不可言,有人說一塌糊塗。說妙不可言的,我現在已經知道,極有可能是在一塌糊塗之後吹牛。說一塌糊塗的,也極有可能是故意嚇唬我。但當時我對此一無所知,我的好奇心與想象力一次次被撩撥起來,膨脹到極限。
寫這一節的前一天,我在網上查到了一份統計資料,上面說97.63%的男人在第一次後,沮喪,空虛,茫然不知所措。剩下不到3%的人,感覺良好。這是一個耐人尋味的比例:感覺不好的人能從中得到安慰,感覺好的人覺得幸運。我對這種讓所有人滿意的統計資料深感懷疑。當然,我很樂意不去弄清它的真實性。
另有一份相對權威一點的精神分析雜誌,裡面有篇文章提到了第一次Xing愛留下心理創傷的機率,作者說:“雖然不能準確計算,但可以肯定它不小。它在所有人的初夜裡盤旋。”
故事進行到這裡,我相信讀者朋友已經理解,我那樣描寫,我引用那些初夜資料和文獻,並不是要炫耀我的幸運,而是想表達我對玲姐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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