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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快關門閉戶,連街道上那些店家也不做生意了。一些康巴人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刀槍。但是,洋人喇嘛身後站著的那個人卻讓他們猶豫了。不是因為他曾經是紅額頭格桑,而是因為他的皈依。神父們不知道他們把奧古斯丁帶在身邊,在阿墩子的百姓看來,堪比當年頓珠活佛用一句話就收服了大強盜貢布。他們對這些供奉神職的僧侶都心存敬畏,無論他的面板是白色的還是黃色的,也無論他們宣講的神靈是耶穌還是佛陀。如果一個罪孽深重、作惡多端的屠夫都能放下屠刀,一個善男信女為什麼不在那神秘的法力之下跪下來呢?
相遇(3)
兩個神父在阿墩子開展工作將近半個月了,儘管他們仍然身處敵意的包圍之中,但也取得了一些進展。在阿墩子的人們看來,這兩個洋人喇嘛不過是一些富有慈悲心的大施主,做得像慈悲的喇嘛上師一樣謙遜隨和、慷慨大方。他們不計報答和酬謝,輪流在阿墩子唯一的三岔街道口上向人們微笑,用藏語問好,送給他們來自漢人地區的小禮物,一塊布,一坨鹽巴,一塊茶磚,甚至一雙靴子——如果有誰腳下的靴子實在破爛不堪的話。奧古斯丁每天早上背一個大包袱跟在神父的後面,裡面塞滿“耶穌送給藏族人的問候”——杜伯爾神父語,他像個沉默嚴肅的聖誕老人,傍晚又拎著空空的口袋隨神父們歸來。他在人們詫異的目光中接受著拷問,卻從不在自己的家鄉父老面前說一句話。
直到有一天,他在阿墩子的街上,和自己的活佛弟弟猝然相遇。
這是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頓珠小活佛在幾個侍從喇嘛的陪同下,被縣城的一戶大施主請去唸經做法事。完事後他們路過街上的集市,正碰見杜伯爾神父在路口向行人分發禮品,頓珠小活佛好奇地發現,洋人僧侶在遞給人們禮物時,臉上的表情比接受禮物的人還高興,這讓他不得不佩服洋人的慈悲心。在明亮的陽光下,他們的目光終於相遇,就像針尖和針尖相碰,彷彿在他們的心中發出了“當”的一聲脆響。
緊接著,他看見了自己的哥哥。佛、法、僧三寶!頓珠小活佛在心裡驚歎一聲。他怎麼會跟在一個洋人喇嘛的後面?魔鬼又在玩弄什麼樣的陰謀?
“請過來,孩子。”在頓珠活佛發愣時,杜伯爾神父首先表現出他的善意,他舉起一個漂亮的貝殼;“我有禮物給你。”
頓珠活佛身後的幾個喇嘛頓時顯得很憤怒,沒有人敢稱他們尊敬的活佛為孩子,連活佛的上師和父母,他們都只能恭敬地稱頓珠小活佛,而且還要彎腰屈膝。貢布把袈裟外面的披肩甩到了肩上,露出健壯的胳膊,那是他想打架的前奏。但他也看見了他往昔的綠林兄弟,貢布就像被一個大雷直接打在腦門上,蒙得不知何為天何為地了。
不知是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精美的貝殼,讓一個小活佛也忘記了自己的尊嚴,還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在這樣的場合下相遇,讓他們都忘記了自己的宗教屬性,抑或一個活佛和一個神父歷史性的對話,使這次見面成為阿墩子這個偏遠藏地小縣城饒有趣味的一個歷史小注腳。
頓珠活佛後來在他的宗教*《慈悲與寬恕》中如此描述這個有趣的下午:
誰能拒絕別人禮物的誘惑呢?誰能看見一個彩色的貝殼而不動心呢?更何況,誰能看見自己的哥哥不上前去打個招呼呢?我讓貢布他們保持安靜,待在原地不要動,我向他們走了過去。一個是我的宗教敵人,一個是我的哥哥,我從一開初就試圖接近他們,卻發現我走了一生,我和他們卻總是相隔在瀾滄江大峽谷的兩岸。
我問:“尊敬的西洋神父,你們的教法也向窮人發放佈施嗎?”看在我哥哥的面上,我是第一個叫他們神父的喇嘛。我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我的哥哥,他卻總是在躲避我的目光。
杜伯爾神父回答說:“不錯,我們是窮人的教會,專門為窮人服務的。它漂亮嗎?”他指著那貝殼問。
“哦呀,我從來沒有見過……”我那時的激動或者說失態大概和我的身份很不相稱,這讓他找到了繼續誘惑我的理由。
相遇(4)
“我還有比這更大、花色更漂亮的貝殼哩。”他趁勢說;“如果你願意到我們住的地方去當客人的話,我可以送你更多。”
“是嗎?”我被吸引住了,暫時忘了我的哥哥;“你們從哪兒弄來這些寶貝啊?”
“大海。”他回答道,“你要知道,為了來你們這裡,我們在大海上漂流了好幾個月,比你們去拉薩花在路上的時間還長啊。”
我真的不知道大海是什麼樣子,驚訝得張大了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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