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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家經過商量後,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既不破壞卓家風水,又能救卓子雄一命,就是並不破土撬棺,而只在墳上泥土上鑽個洞,一直鑽透進棺木的板,那麼卓子雄的魂魄便能出來了。
事情就如此決定了,當天便動手準備一切,首先在墳上面搭了個布篷,因為怕卓子雄的魂魄在地府逗留太久,沾染上很重的陰氣,一旦出來會受不了猛烈的陽光,而再度鑽回棺中去。
喃嘸佬問明卓子雄喜歡吃些什麼東西,便要卓家的人準備一些他平日喜愛的食物,擺在墳前。另外,又要一位平日與卓子雄最親密友愛的人,跪在墳上不斷呼喚他的名字,好讓他的魂魄,聽到深愛的人呼喚而停留下來不會飄蕩他去。
卓子雄搞同性戀的癖好,卓家的人自是心照不宣,我的身份,他們哪有不懂之理?所以,我索性本著與卓於雄有著肌膚之親的資格,接受喃嘸佬的安排,跪倒在卓老太的墳上,哀哀切切地聲聲喚著卓子雄的名字。
然面所有的關目都一一照做了,卓子雄並沒有醒過來。
當然也並不是完全的沒睜開過眼一次半回的。
只是那種睜眼,是很虛很弱的那種“醒”,是那種好像一徑在與什麼東西掙扎著似的“醒”。
他什麼活都沒說過,但當眼睛停留在我身上時,顫抖抖地叫了一聲:“沈安婷!”
沈安婷!
卓於雄在地府裡碰上了沈安婷,給她纏住了回不到陽間來?
一定如此。
卓子雄活不長了!
我,我也不想活了!
潔兒死了。
佩菁也死了。
現在輪到卓子雄亦死了。
剩下我一個仍活著,更生不如死。
我在卓子雄嚥下最後一口氣後,靜靜地返回香港。一路上,也沒流一滴的眼淚,我再也哭不出,只是抑制不住幹打噎,胸口一陣陣的抽痛,即使坐著,也禁不住兩膝在劇烈顫抖,背脊是一片的冰冷。
我回到與卓於雄共築的愛巢,拉上窗簾,關上大門,復向廚房走去,盛了一壺水,在煤氣爐子上燒著。在這燒沸一壺水的時間內,我已把房裡抽屜僅剩的十多粒安眠藥找出來。後來水快沸了,我把手按在壺柄上,可以感覺到那溫熱的壺,一聳一聳地搖撼著,並且發出嗚鳴的聲音,彷彿是一個人在那裡哭,我站在壺邊只管想著沈安婷那死不瞑目的表情和詛咒,一蓬熱氣直衝到我臉上,臉上全溼了。
水沸了,我把水壺移過一邊,煤氣的火光,像一朵硬大的黑心的藍菊花,細長的花瓣向裡捲曲著。我把火漸漸關小了,花瓣子漸漸的短了,快沒有了,只剩下一圈整齊的小藍芽齒,牙齒也漸漸地隱去了,但是在完全消滅之前,突然向外一撲,伸為一兩寸長的尖利的獠牙,只一剎那,就“啪”的一炸,化為烏有。我把煤氣關了,然後整間房子跑一圈的注意察看是否都關了窗門,且上了閂,重新開了煤氣,但是這一次我沒有擦火柴亮上火。
在煤氣所特有的幽幽的氣味,在房子裡逐漸加濃的當兒,我把那十多粒的安眠藥,和著水箱的冷水全部吞到肚裡去,那冷水灌喉的感覺,麻得我一陣哆嗦。之後,我把那明晃晃的削水果刀,用先前燒沸了的水燙過,舉起它,用盡全身的精力,先朝左腕發狠割切,復寒顫地舉起血淋淋的左手,寒顫地握著刀,朝右腕發狠的割切……
是的,我自殺。
三料自殺。
我怕安眠藥分量不足令我喪生。
所以又開煤氣。
另加割腕。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死。
因為我再沒有任何的選擇了。
除了死,還是死。
可是我吃了安眠藥,開了煤氣,割了手腕,卻仍然沒有死去。
“當我醒轉過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的精神病樓。
“我的軀體是被及時救活了,然而在感覺上,我已經一寸一寸地死去了,這可愛美麗繽紛的世界也一寸一寸地死去了,凡是我目光所及,手指所觸的。都立即死去。
從我轉醒過來的第一眼,當我發現自己原來仍苟活的時候,我就準備不再流淚,不再說話了。
我甚至拒絕進食。
護士們七手八腳地撬開我的嘴巴,強把粥水灌進,我都全部嘔出來。
院方只好替我吊葡萄糖。
我甚至拒絕再睜開眼睛。
對任何人的探訪、叫喚,我一概不應不理。
我並非權充自己已經死了,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