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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幹部在南京聽見的令家鄉增輝的資訊,他們笑我太孤陋寡聞了,帶著自豪的神情地說,“盱眙龍蝦”不止風行滬寧一帶,還打進了北京城,大有在全國要掀起一個“盱眙龍蝦風暴”之勢。因為盱眙龍蝦烹熟前就是紅色的,所以又稱為“紅色風暴”,好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勢必要在中國飲食業掀起一場革命似的。
未見其形,龍蝦已先聲奪人,待端上桌,果然氣度不凡。別處吃龍蝦,雖然會有各式各樣花色繁多品質高低的盤子,龍蝦畢竟是孤伶伶一個,形單影隻,而盱眙龍蝦是用大號臉盆往上端的,火紅的一臉盆龍蝦成群結隊地岸然而至,居於群餚中央,首先就取得轟動效應,叫人看著就熱鬧喜慶。主人教我丟開筷子用手抓,兩手一掰,吮其殼中之肉,我一嘗,確實名不虛傳,鮮美異常。手上雖戴著塑膠手套,但與大臉盆配在一起,仍不失粗獷豪放的野趣,讓一桌人都撇開斯文,活躍起來。這種吃法是很重要的。各國各地都有特殊的風味飲食,而形成各國各地特殊的“食文化”的並不僅僅在於所食的動植物本身。怎樣烹調它,怎樣吃它,吃它的方式方法包括步驟氣氛,都是構成“食文化”的主要元素。所以我建議千萬別放棄用大臉盆盛龍蝦的方式,如果改為碟盤往上端,一大特色便喪失了。吃時與主人聊天,龍蝦成了主要話題,彷彿吃龍蝦是我此行的目的。
原來我想的不錯,盱眙是不產龍蝦的。此龍蝦非“生猛海鮮”的龍蝦,個頭略小,大的也不超過10公分,學名叫克氏螯蝦,原產於北美洲,俗稱不雅,叫蟲剌蛄,會讓北方人聯想到田野裡常見的剌剌蛄,而外形卻與海產龍蝦相似,所以又叫“小龍蝦”。一說是20世紀30年代由日本人引進的,一說是70年代從海外進口木材中帶來的卵繁殖起來的。飯桌上因此而展開百家爭鳴。我比較傾向後一說。上世紀30年代日本人正忙於侵略,只引進過細菌病毒,怎會在改良水產品上操心,何況我多次下日本餐館,從未見過日本料理中有這道菜。他們自己都不吃,勞神費力地從美洲引到中國來幹什麼?總不至於是為了破壞洪澤湖的堤壩吧。
盱眙龍蝦殼較厚,肉質雖細嫩,可是每隻就那麼一點點塞牙縫的實質性內容。一臉盆龍蝦端上來,一臉盆蝦殼端下去,酒足飯飽後好象臉盆裡並沒有少什麼。所以,與其說是吃它的肉,不如說是因烹調它的作料使它的肉汁越吮越有味道。我是一貫不吃麻辣的,但此辣非幹辣,此麻非幹麻,辣得很溫柔,麻得讓人有陶醉之感。主人介紹,這種作料名曰“十三香”,其實不止“十三”,要數十種野生中草藥來配製,原料只產於盱眙。我還不知道,我老家盱眙產野生中藥材達八百多種。至於配製作料的方法,是很“複雜”的,是別的地方“學不來”“做不出”的。
在國內我到過很多地方,品嚐過很多風味菜餚和小吃,如果要問廚師烹調方法,都會說是“秘而不宣”的“祖傳秘方”。當初我有點反感,覺得這是中國人愛故弄玄虛的毛病,後來我才體會到這正是一種具有中國特色的飲食業的商業文化。歐洲所謂的“美食”我也嘗過不少,在西歐時,開啟電視,還經常看見教觀眾怎樣做菜的節目。西方人和我們不同,喜歡公開炫耀他們的烹調方法,沒有“祖傳秘方”一說。尤其是法國和義大利,常以飲食大國自居,在電視上看著廚師把很簡單的一點原料、作料在鍋裡撥弄來撥弄去,雖很解饞,也很可笑。現在這種節目已傳到國內,像我們在中央二套中所見的那樣。但是,如果你照著去做肯定把材料都糟踏掉了。看起來西方人有“公開性”,有“透明度”,然而最後等於沒有,不能落實到具體操作上的。可見烹調或說是廚藝,確實有一個因人的“手氣”而異的神秘性或不可言說的密訣,和寫文章相似,沒有文學稟賦的人你怎樣教他都教不會的。因而,對主人強調盱眙龍蝦烹製方法的神秘性,作料的特異性,離開盱眙本土便失去了獨特的風味性等等“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說法,我都欣然接受了。而且,正因為它的調製方法如此神秘,更增加了盱眙龍蝦的口感,使整個吃的過程有一種尋幽探秘的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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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行(3)
更讓我有興趣的是:盱眙龍蝦和北方的剌剌蛄一樣,原是一種害蟲,它長有一對和海產龍蝦鉗子般的螯足,在堤壩田埂上打洞既快且深,常常造成決口,害人匪淺。和麻雀蚯蚓不同,麻雀是益鳥已得到平反,蚯蚓還能起到疏鬆土壤的作用,這種蟲剌蛄只會搞破壞,而且繁殖能力、適應能力極強,不對它們大開吃戒簡直沒有辦法。於是老百姓從上世紀70年代它出現時就開始把它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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