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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勞動場地,先進行“雷打不動”的“班前學習會”。大家圍坐在田邊地頭,通常是讀一篇報紙上的重要社論,沒有重要社論就讀毛主席著作,多半是從《老三篇》中選出一篇來唸。每個人都板起面孔聽:“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階趣味的人……”。“班前學習會”一般十分鐘就結束了,一起身拿起工具,娛樂活動就開始了。
最常見的娛樂是談性交、性騷擾和打撲克。每個人都有夜間的故事,聊起來不僅眉飛色舞、手舞足蹈還帶露骨的表演。我不由得暗笑,“學習會”上與會後的反差和背離,達到了登峰造極的荒誕無稽。那年我剛過32歲,但還是一個處男,我卻在這時獲得了豐富的性知識。我才知道,那事不止在床上,男女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都可以交媾,而且交媾的姿勢千奇百怪,交媾時發出的聲音和話語無比豐富,沒有一個作家能想象得出來。在政治話語取得絕對霸權的社會里,留給個人的僅有一條狹窄的宣洩渠道,就是談性和性交,於是這條渠道便洶湧澎湃,一洩千里,不可收拾。誠然,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但這部分的惡性膨脹勢必擠佔了倫理道德昇華的空間,我和我的民族正是在大力號召要做“脫離低階趣味的人”時全部低俗化了。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朝代、一種機制能把勞動密集型的工作場所變成群體性的娛樂場所,而且在這種場所中如果正常談論社會、時事、人生、友情、甚至自我發揮學習毛主席著作的心得,都可能有“傳播小道訊息”、“拉幫結派”、“散佈反動言論”、“詆譭毛澤東思想”之嫌而招來麻煩,只有談論性交最安全。越下流就離政治越遠、越保險。性,有著廣闊的空間和無比的深度,談之不盡,訴之不完,能讓人作最大限度的探討和挖掘,又何樂而不為?
美麗(4)
性騷擾不止男性對女性,竟然以女性對男性的性騷擾居多。女性在這時充分展現出“半邊天”的風采,世界女權主義的追求在20世紀60年代的中國達到了最理想的境界。常常是幾個女農工追打一個調皮的男農工,捉到了就把他摁倒在地,扒下褲子扯出他的生殖器,用黃土、泥沙、碎草葉在那個部位狠命地亂抹亂揉。女的愛抹,男的更喜歡讓她們揉,一直到雙方盡興,笑的趴在地上滾成一團才算罷休。這種娛樂一天要演出好幾場,又對男人有極大的吸引力,使原來老老實實只用撲克牌“爭上游”“打百分”為樂的男農工,一個個也都調皮起來。性騷擾有非常強烈的感染力,露天的田間俱樂部極具開放性和參與性。
女農工極少對我性騷擾,並非歧視我是個特殊身份的“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而是對“識文抓字”的“老修”還保持一點敬意。但不止一個女農工可憐我“老大不小了”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暗示我可以找個地方跟她“幹一下”。一次,還有一位女農工在旁邊沒人的時候,身子一扭一扭地掀起她的綠軍裝,敞開她說的“白格森森的大奶子”叫我摸一把“過過癮”。對這種佛陀式“捨身飼虎”的“高尚的人”,我感激不盡,但我還是掂量到頭上“帽子”的份量不敢輕舉妄動。然而,因為在勞改農場長期接觸不到女性,她們的善舉像雷管似的猛地引爆了我體內類似青春期的騷動,“白格森森的大奶子”總是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搞得我一天到晚神不守舍,心智恍惚。
我必須有這樣一段鋪墊,才能說清楚那天發生的事。
下
就在我既幸福又性苦悶的1970年夏季,一天早晨列隊出工的時候,排長忽然叫我放下鐵鍬,不用到田裡去了,要我到團部報到。我在路邊站著,瞅著大隊人馬嘻嘻哈哈連打帶鬧地往田間俱樂部走去,煞是羨慕,尤其那位大奶子菩薩在隊伍中邊走邊扭動腰肢,特別顯眼。我經常被派到團部去幹活,那一定是革命群眾不願乾的髒活苦活累活,譬如和全團各連隊集中來的五類分子一起掏糞坑、挖地溝、倒騰庫房等等,所以並不在意。轉過頭來,看見我們連長正和排長站在連部門口爭論,依稀聽見連長叫派個人押我去,排長說不用押,他一個人都去了無數次了,還不放心嗎?現在正在農活大忙季節,哪派得出人這類話。兩人爭辯了十幾分鍾,站著蹲下,蹲下又站起來,最後達成妥協。排長過來要我再等一等,親自跑去追上隊伍,叫來了一個綽號叫“迷糊”的小夥子。這個“迷糊”有件出名的軼事,一天,派他牽頭有病的毛驢到團部找獸醫,他到馬圈把毛驢的韁繩朝背上一搭,拉出驢就自顧自地走,還沒走出連部,毛驢就掙脫了韁繩又踱迴圈棚。這“迷糊”就只揹著根繩子一直走了十幾里路,到了團部獸醫院才發覺後面早就沒有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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