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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谷終於明白髮生什麼事了。老尼的到來讓他突感有了依靠。這是兒女見了母親的感覺。有了依靠伍谷就哭得更傷心,他的哭聲驚天動地,穿石裂帛,直上雲霄。
“業障啊!”老尼一聲長嘆。她怕伍谷婆婆的棺材。但怕有什麼用呢?怕什麼來什麼。該來的還是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
老尼把伍谷抱起來。這時她彷彿在抱著兒子,永遠十歲的兒子,永遠十歲的宇文禪師。
“兒啊!”老尼失聲痛哭。老尼堅信,伍谷就是她和宇文士及所生的兒子宇文禪師。一百年了,兜兜轉轉,兒子終於轉世來了。
老尼揹著伍谷婆婆,抱著伍谷木木下山。到了山下那間令她害怕的小茅屋,她點了伍谷的睡穴,把他抱上床。然後推開那面常年鎖著的房門,赫然就看見了那具滿是灰塵的棺材。老尼把伍谷婆婆放了進去,然後到柴房燒了開水,為伍谷婆婆洗臉、擦身、裝殮。以前,是伍谷婆婆服侍老尼,現在是老尼服侍伍谷婆婆了。
裝殮完畢,老尼便為伍谷婆婆做法事,她要親自為自己以前的侍女高歌一曲,送她上路。
老尼唸了《地藏經》,唸了《往生咒》,她要讓伍谷婆婆明白何謂因果,以破迷開悟,還消業障;唸了《阿彌陀經》,祈求佛力加持接引,讓伍谷婆婆往生西方極樂。香菸嫋嫋,香燭明滅,老尼讓一種難言的悲苦瀰漫如煙。
做完這些,老尼才意識到,伍谷一夜之間成了孤兒,孤苦伶仃了。而自己行將就木,伍谷無依無靠,將來不知誰來撫養。她想到了蒼巖山頂上那昏死過去的少年,依稀以為他就是。在山頂上,老尼聽風辨息,知道誰還活著,誰已被黑白無常勾了魂去。一百多歲的人了,死人堆裡爬進爬出,山魅、樹精一樣的感覺和預感屢試不爽。
老尼背上酣睡的伍谷,再次向山上飛。
山上已經有人在打掃戰場了,他們是福慶寺的僧眾和官府的衙役。
福慶寺的僧眾慈悲為懷,首先在山上展開了救治。而在此之前她們在主持的帶領下,齊唰涮一片垂立寺門。莊嚴國土、利樂有情,她們面對傳來廝殺聲的方向,高聲唱誦,一臉慈悲。煙火迷茫,香火瀰漫,風光壯美的蒼巖山,一邊是凡世的紛爭,一邊是為了擺脫這紛爭而設的空門,雖近在咫尺,但彷彿兩重世界兩重天。其實就是兩重世界兩重天。人生了貪嗔痴等煩惱,造了殺盜淫妄種種惡業,這也是因,也是果。但誰能破迷開悟呢?
世上沒多少人能開悟。
開悟了,也就成佛了。
一場大戰,“八常侍”之中只剩下了“八面來風”王毛仲、“二郎擔山”鍾然、“三羊開泰”哥舒夜、“五顏六色”塗鳳和“七上八下”黨凌。初入江湖的師兄妹凌風昏迷不醒,李雯生死未卜,而那天下第一痴情的女子韋芷則危在旦夕、命懸一線。
老尼首先找到了凌風。她把凌風扶起,看見凌風俊朗的相貌中包含憨厚,放心了。伍谷以後有了依靠了。老尼用枯瘦的手指彈琴一樣在凌風的穴道上彈了幾下,凌風悠悠轉醒。
“三娘!”這是凌風醒來的第一句話,然後撲向李雯,把她抱起。
老尼摸了摸李雯的脈,搖了搖頭。這女子挨不了幾天了。
凌風那一聲悲愴的呼喊撕心裂肺。他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要帶她來闖蕩這險惡的江湖。恨自己為什麼要帶她上山。這時他突然頓悟了師妹往日對自己一顰一笑那種默默的情愫。往日不開悟,現在開悟。
可遲了。
凌風眼中有淚,緩緩下滑。
老尼最後找到了韋芷,摸了摸韋芷的脈門,又搖了搖頭。這女子也挨不了幾天了。一屍二命,怕是業障更重。老尼看著韋芷隆起的肚子,悲憫之中,盡帶悲愴。
福慶寺僧眾和官府衙役把生的死的統統搬回了福慶寺。死的在一個偏殿裡暫放,傷的則放在另一房子裡救治。生死各不搭界。不會有廝殺了。暫時不會有了。
凌風整天枯坐在李雯的身旁。他已經看到了不少鬼怪魅影在李雯、韋芷身邊像煙一樣飄。他拼命趕,可就是趕不去,趕不去啊。後來,他累了。他握著李雯的手,感覺李雯在一點一點離他而去,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有百年武功修為的老尼也一點辦法都沒有。透入骨髓的痛一夜之間讓這小小少年鬍子瘋長,形銷骨立。
老尼點醒了伍谷。她不能讓他睡了。她要讓他早一點知道人世的痛苦和苦難。人世就是痛苦和苦難。
醒來的伍谷就看到了彷彿睡了的李雯、韋芷和像吟曲一樣呻吟或者強忍痛苦的“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