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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男女坐在一旁角落,仍自顧飲酒談笑,旁若無人。衛正人好不尷尬,但回想起剛才那一枝羽箭的勁道,暗忖那人竟然不須抬臂拉弓,實是當今一流高手,自己再有脾氣,也不能挑在這個時刻發作。
正做沒理會處,忽聽那男人開口說道:“師妹,這衛教頭的‘抽刀斷水’刀法,武林中堪稱一絕,在江湖上也是一號人物。這會兒向你作揖行禮,你就不要在捉弄他了!”
這言下之意,是說剛剛射箭的竟是他身旁嬌滴滴的姑娘,朱虎與毛天祚不由都大吃一驚。衛正人心想:“我從未將自己的師承來歷,告訴過江湖上的任何朋友,此人居然叫得出我的得意刀法,倒是令人意外。”至於射箭的人,倒底是男是女,反而不放在心上。接著說道:“姑娘武藝驚人,不讓鬚眉,著實令人駭服。”
那女子先是抿嘴一笑,接著說道:“衛教頭不必客氣。”衛正人道:“哪裡,哪裡,姑娘年紀輕輕,箭術如此了得,請恕在下眼拙,不知姑娘師承何處?衛某也好多長點見識。”那女子佯作失聲道:“唉喲,衛教頭這不是興師問罪來了。”
衛正人道:“不敢。在下是真心請教。”那女子又是粲然一笑,說道:“我這不過是騙人的小玩意兒,說出來就怕笑掉了各位大爺的牙,哪裡比得上衛教頭真刀實槍,靠的是在刀口上舐血,一步一步掙來的名號。剛才小女子胡鬧,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再說,嘻……我剛剛要射的又不是你,是你自己忙不迭捱過來,刀劍無眼,可怪不得我。至於我師承來歷嘛……嘻,不說了,不說了,免得你找我師父告狀去。”眼神捉狎狡獪,朱唇未言先笑,流轉之間,媚態橫生。
眾人瞧見了這幅景象,都不由都獃了一獃。這女子光就容貌而言,雖然談不上國色天香,卻也是千中挑一。但她言談舉止之間,骨溜溜的黑眸靈轉,時而眨眼,時而嬌笑,表情做了個十足。要說她挑逗嘛,卻又不失莊重,要說她狐媚嘛,卻又略減風騷。在場年輕男子,如那白臉矮子、孫均等,無不瞧得心神盪漾,全身骨頭頓時輕了幾兩。
那衛正人年逾四十,家中早有妻兒老小,為人向來正派,自然不似這一班小兒這麼般把持不住,但平日接觸,多是會中兄弟,一年洗不到一次澡的粗魯漢子,今日得能與美人晤談,自也心曠神怡,別有一番心情。見她始終不肯透露身分,也只是微笑,不再追問。
那林藍瓶初自少女長成,對於自己的容貌也頗有自信,但她自幼秉受庭訓,曉諭女子便該當端莊溫柔,雖說她自己未必一體凜遵,卻也從未見過這般矯情放浪的女子。又見她容貌秀麗,心裡既有著惋惜,同時亦有著說不出的厭惡,不自覺輕輕說了一聲:“哼,妖里妖氣的,真不知羞!”只見堂上男子,不論老少,一個一個都盯著那女子看,不覺心裡有氣。回過頭來,卻見湯光亭神情古怪,兩眼發直,一眨也不眨的,不知為何忽發嬌嗔,將手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抬起右腿,便往湯光亭坐的板凳上踢去。
林藍瓶知道若真的打起來,自己的武功也只比湯光亭好上那麼一點,所以這一腿老實不客氣,便多加了那麼一分勁道上去。只聽得“碰”地一聲,湯光亭應聲倒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林藍瓶大吃一驚,急忙向前攙扶,連聲道歉。那楊景修就坐在湯光亭身邊,依他的身手反應,按理不該就讓湯光亭這麼跌下去,可巧他那時一雙眼睛都盯在那女子身上,待聽到聲響,已經措手不及。莫高天回過頭來,瞧著躺在地上的湯光亭,還沒感到不對,只道:“好好的椅子讓你坐,你都能跌倒,可真有你的。”
才轉回頭去,林藍瓶大叫一聲。莫高天回頭又問道:“又怎麼啦?”林藍瓶道:“他……他一邊手熱得燙人,另一隻手卻冷得要命……”原來林藍瓶見湯光亭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還以為是湯光亭故意裝暈,耍賴捉弄她。原本林藍瓶就有意要給他一個教訓,見到這番光景,不由心中怒火又起,只想再給他來上一腳,但顧慮著剛剛的騷動,恐怕已經驚動了在場所有的人,而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一個姑娘家,對著一個躺在地上的男子拳打腳踢,成何體統?只得伸出雙手,想將湯光亭拉拔起來。
沒想到這不碰還好,一碰之下,湯光亭兩隻手掌心一冷一熱,內勁暗生,將林藍瓶的手彈開了去。
林藍瓶從未見過這種事,忍不住驚呼。這邊莫高天出言詢問,那一邊楊景修早已一步搶上,手一觸碰,便知湯光亭練功岔了氣。兩手將他身子扶正,便欲運氣幫他導氣歸元,耳邊萬回春忽道:“把我的囑咐當成耳邊風啦!”楊景修一驚,反射性地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