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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映雪道:“是嗎?”
只聽得臺上張蒼松正說道:“……眼看那江南之地,只剩李唐負隅頑抗,不但皇上屢詔不至,而今更廢本朝正朔,改稱甲戌歲紀元,其謀逆之心已昭然若揭。皇上近日便欲南征,兵秣糧草,戰船車馬,無不齊備,現在所缺的,便是熟悉江南水路的內應。諸位豪傑向來便在長江一帶活躍,若是能夠順應天時,共舉義旗,定能將這昏庸無能的李煜生擒活捉,為江南百姓除此大害。”
那臺下忽然有人說道:“據張爺說,這江南李氏陰圖謀逆,可是這江南之地,向來不曾為宋國所屬,何來謀逆之說?”
那張蒼松尚未答話,臺下另有人搶先說道:“這李煜荒淫無道,縱奢無度,每天就知道飲酒做詩,寫字畫畫,根本無心國政。想我江南原是魚米之鄉,但是現在江南百姓卻不得溫飽,稅賦又是楊行密時的好幾倍。管他是不是謀逆背叛,總之早一天把他拉下來,咱們江南百姓才有活命的希望。”先前那人卻道:“你道咱們江南百姓為什麼吃不飽?那還不是因為一年四貢,白銀布帛,米麥菽黍,每一次都是幾萬兩,幾萬斤地往江北汴京裡頭送,請問江南還能有剩嗎?”那另一人道:“難道這便不是李煜的昏庸無能所導致的嗎?”
雙方各有人發言支援,一時亂成一團。湯光亭聽那聲勢,顯然支援江南李氏的,落了下風。
只聽得那張蒼松老神在在,微笑說道:“各位請冷靜一下,聽我一言。”待眾人音量稍歇,向臺下續道:“這位仁兄可能有所不知,李煜早在接過他老子留下的國主位子時,就已經上表過本朝,而且自稱‘微臣’了,所以江南唐國,當然也是大宋國土的一部份,而所謂江南國主李煜,其實也就是宋天子朝臣,這朝臣居然敢抗旨不朝,那不是藐視皇上,意圖謀反嗎?”
這一番話說得那人啞口無言,囁嚅半晌,說道:“小的世居江南,深知長江江面遼闊,是絕佳的天然屏障,皇上要發兵南征,只怕不是容易的事。”張蒼松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汴京城外,有金明池一處,聖上親督訓練水師十餘年,為的便是今日度江南征之事。”那人又道:“金陵城池城高水深,固若金湯,向來易守難攻,自古即為天險,宋師若想攻克,恐怕難免死傷慘重。”張蒼松道:“自古賢能治國,在德不在險,依你這麼說,汴梁地處四塞,無險可守,如今又何以民足國強,四夷賓服呢?”
那人已將天時、地利盡皆說完,接著便道:“江東弟子多才俊,能人輩出,宋師輕啟戰端,可沒什麼便宜好討。”張蒼松搖頭道:“李煜昏庸無能,多用貪官佞臣,劉彥貞、皇甫繼勳、張洎等,皆是庸碌之輩,唯一可懼的林仁肇,又已被李煜處死,發兵江南,正是順應天意,何愁大事不成?”湯光亭聽到“林仁肇”三個字,腦海中浮起了林藍瓶的身影,心想:“沒想到她的父親居然這麼勇猛,她的個性會這麼潑辣,只怕是家傳。”
那人默然,身旁忽然有人開口道:“林將軍為昏君佞臣所害,天下義士,莫不義憤填膺,但是若是以為這樣,就代表南唐人民民心向背,甘願歸附宋朝,那也不見得吧?”
張蒼松微微一笑,說道:“民心的喪失,如同黃河決堤,先是缺裂小口,若是仍不足以宣洩民怨,則這個缺口就會日益擴大,最後全盤崩潰,一發不可收拾。”招手叫過一名家丁,在耳邊言語幾句,那家丁領命而去。
眾人不知他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紛紛議論起來,不久那名家丁轉回,身後跟了一對青年男女,那男的氣宇軒昂,頗有威儀,那女的卻是心事重重,始終不抬頭。其他人見了,因為不知這兩人來歷,不明其意,那還罷了,湯光亭一見可是大吃一驚,原來那一對男女正是林延秀與林藍瓶兄妹。
梅映雪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林藍瓶,臉色略變,挨近湯光亭耳邊說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林藍瓶與林延秀,一路跟著湯廣成找尋湯光亭的下落未果,不久之後,約定彼此一但有訊息,便讓人往鑄劍山裡報信,接著就分道揚鑣,各自行動了。
那林藍瓶雖然比林延秀早出江湖,但就經驗來說,也還是稚嫩得很,兩人到處走動,但覺天地茫茫,不知要身往何處,林藍瓶便不知不覺地,將兄長領到她頗為熟悉的壽春來。兩人既入壽春,林藍瓶便將當日之事,說給林延秀聽。林延秀道:“如此說來,那歸雲山莊與我們林家甚有淵源,我們既然來到此地,實在應該過去看看。”林藍瓶道:“那丁莊主大仁大義,為了我甚至放火燒了自己的房子,如今四處為家,浪跡天涯,實在讓人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