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3/4 頁)
們道別後,她起身熟練穩重地走開,沒有選擇跟我們走一條路。她說那是近路,很險,只有走了很多年的背夫才敢走。
我們來到廳堂,看見平措媽媽和另外兩個女人坐在光禿禿的木桌前,淺斟慢酌,自得其樂,似乎已將身體的疲憊完全卸下,另外幾個女人坐在另一邊的木凳子上。沒有下酒菜,只有酒杯和酒瓶,端著酒杯一俯一仰,臉色微微泛紅,或許全身細胞裡已經充斥著酒精的味道。他們談笑的言語之間明快亮烈,無拘無束。
坐下來與她聊天,她說15歲就嫁人了,想來當時她還不明白男女之間的迷戀,就被牽引著走進了婚姻生活。我很迷惑地詢問她:“年齡那麼小,難為情嗎?”
她輕輕地搖頭,許久都不做回答,然後浮現出和平措一樣的笑容。終年風吹日曬,讓她的面板乾燥皴裂,曬傷斑也非常明顯,鬢角的細紋如溝壑一般。這讓她看起來略顯蒼老。不過她的五官輪廓十分標緻,如果不是生活的艱辛,她應該是個美人呢。
作為女人,她的臉未施過胭脂粉黛,肌膚被太陽逐日熾烤,總是習慣性地雙眉顰蹙,卑微地垂著頭,羞澀不已。作為母親,歲月讓她那般的不幸,20年來承受著連續喪子的痛,那該是怎樣的悲傷和煎熬。被剝奪的生命就好比她人生旅途的殘缺,像一張薄薄的網,總能窺見瘀傷的陰影,永遠無法修復。
“三個孩子都是發燒,幾天就不行了。都能自己……自己走路了,一個女孩兩個男孩。要是……要是不管怎麼樣,老天爺都想要帶走那三個孩子的話……”說起她失去的三個孩子,她的臉上浮現出了痛苦的神色。
“我知道。”若情打斷哽咽的平措媽媽,說道:“做母親的都願意代替,願意拿自己的命與孩子的命做交換,只求他們能夠平安,可是事情的結局往往不是人想的那樣。這是現實,沒有辦法改變,誰也不能改變。”
“平措是個好孩子。”我安慰她說道。
我也知道自己的話很無力,卻不想再說什麼,他們住的地方太偏遠了,去醫院都需要翻山越嶺很長時間,即使去了醫院,面對高額醫療費,能承受得了嗎?
“嗯,很聽話。”平措的媽媽端起酒杯,喝了很大一口,酒從唇角流了出來,流到了下巴上,她用手背胡亂擦著。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以後的路還很漫長。只要三個孩子聽話,生活會好起來的。”若情也安慰她說。
“嗯,謝謝你們。”
“你有電話嗎?或者你們家裡有電話嗎?”
“沒有。”
“也是,電都沒有怎麼可能有電話。那地址有嗎?留個地址給我,
我可以把我照的照片寄給你。”若情翻看完相機裡的照片,問平措的媽媽。
“地址的話,有是有,但是信都是放在八一鎮,郵差不進來。我怕弄丟了。”
“唉,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墨脫,並且幸運地遇到你們。”
“再來嘛,去我家裡住。”
……
舉著酒杯,她依舊坦然自若,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告訴旁邊的我們:“活著是上天送給我最最珍貴的禮物,這樣挺好,人應該知足。”然後仰頭用手扶著杯底,咕嚕一口氣灌下。放下酒杯,她沉默地低著頭,雙手放在膝蓋上,像是在為誰獻上最深的祝福。
她笑的時候,有誰能看穿藏在她心中的過去。或許,一個人承受著一些苦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樣發洩那樣的心情而痛苦,此刻,也算是其中一種吧。
拉格雨夜
入夜,天空又開始下起雨來,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聆聽著來自喜馬拉雅山南麓的雨聲,睡意很快襲來。久居在都市的高樓大廈,對於這種聲音,似乎有一種奢望。不知睡了多久,聽著屋外叮叮咚咚的雨聲忽大忽小,撞擊著塑膠布,像滿篩子的水珠,被人左右前後搖晃,不斷擊打碰撞。
起身想出去看看夜雨,在濃郁的黑暗中,摸索著電燈的拉繩,摸了半天才發現屋內根本沒有燈,翻出手電筒,掀開半截門簾,向外照去,隔著布條的走廊裡掛著一盞不發光的老式燈泡。
關掉手電筒,屈膝坐在屋簷下,外面漆黑一片,顯現不出一絲光亮。氣溫比想象中的要低很多,山崖上的瀑布發出的轟鳴聲在這空寂靜謐的夜裡顯得尤為清晰。一切城市的塵埃和歲月,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都蕩然無存,汽車、超市、高樓大廈、西餐廳、咖啡廳、服裝店……生活的附加產物都不存在。只有最原始的,不可或缺的水、火、住所和食物。
住著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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